刘藻冷不防听她开口,吓了一跳,又兼心虚,也不敢多话,只点头答应,又盯着青菜吃起来。她不住地想,谢相心中是否也有她,若无她,昨夜之事如何解释?她又为何要轻抚她的眉眼,且还如此温柔的抚摸。
可她又不敢断定,怕想错了,招来一场空欢喜,心中反倒不住地反驳,那药如此厉害,谁能抵挡得住,谢相那般必是药性驱使,方才抚摸,兴许也只出於疼爱,并无其他意味。
这样一想,也有道理,刘藻顿时沮丧起来。
她一时喜一时忧,味同嚼蜡地咽下饭食,将肚子填饱了。谢漪看了看余下的分量,见她确实饱了,令人将食案撤去。
外头下着雪,陈牧等人都关起来了,翻不起风浪,朝中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最要紧的,胡敖方才已来禀过了。
一件件算下来,目下反倒是最闲适的时候。
刘藻忽然想到昨夜那事当真耻辱,何况还是亲生母亲算计,谢相必是不好受。她一想到谢相会伤心,马上就把“她可能心中也有她”、“可能心中并无她”的摇摆纠结都丢开了,一心一意关心谢漪,与她说道:“谢相可要令医者来看看?”
那医者瞧上去是个方正老者,但刘藻还是不放心,令人将他也看守起来了,要找他来也很方便。
她忽然提起昨夜之事,谢漪耳根处瞬间红透了,将目光微微偏开一些,极力装着镇定道:“不必。”
刘藻怕她讳疾忌医。她脑海中总萦绕着谢相在她怀中,脆弱颤抖的模样。谢相虽很沉稳,也坚强果敢,可她还是一名女子,女子於有辱名节之事,总是有些排斥的。刘藻不好明言,只得想了一想,婉转道:“那你身上,可还有不适?”
谢漪转开头,望向窗外,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声道:“没有。”
她说得笃定。刘藻也不好再问了,只得道了一声“哦”。可心下依旧关切。她没有中过药,可昨日谢相所受煎熬她都看到,医者描述中也将那药说得很厉害。她还是担心谢相哪里不适。
“陈牧在何处?”谢漪忽然道。
刘藻一听,只得暂搁下关切,先答她的话:“还在老夫人院子,单寻了一间房舍关着。”
谢漪道:“臣去看看。”
现在去?刘藻疑惑,雪越下越大,还伴着寒风,陈牧关在那里,跑不了,实在不必冒着风雪去看。
刘藻就劝她:“待风雪停后再去。”
谢相行事素有主张,她说罢,就想谢相必会不依,她得好好劝一劝,不想话方一出口,谢漪便道:“也好。”
这样好说话。刘藻意外,但她突然想起,她令人将陈牧的手砍了,昨日盛怒之下下的令,觉得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恨,更别说只是一双手。但砍了手的伤口势必鲜血淋淋,她怕谢相见了,觉得她残暴,便主动坦白,道:“我把陈牧的手砍了。”
先说了,到时便是见了,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谢漪甚冷淡道:“砍了就砍了。”
刘藻听了就安下心。
其实她是为谢漪出头,谢漪又怎会怪她,哪怕不是为她出头,谢漪也不会为一外人,来责备她。只是谢漪在刘藻心中美好得连宋玉《神女赋》的仙姝都及不上万一,她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惹她生气。
说过了陈牧,刘藻又将心思拖回到谢漪的身子上,将话题又绕了回去,认真道:“我令胡敖召几名医官来,为谢相诊一诊脉。谢相昨日的情形很使人担忧。”
谢漪的眼中顿时浮现出无奈,她稳了稳心神,竭力不去想她昨夜被陛下抱在怀中的情形,平静道:“不必。”
还是不愿。刘藻便有些苦恼,只是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了,她想等她再寻个法子,一定要让医官为谢相把把脉。不管怎么说,身子都是最要紧的。
刘藻这般想着,目光无意间划过谢漪的耳朵。
咦。刘藻盯住了耳朵,惊讶地睁大眼睛。
谢相的耳朵红了。
谢相在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