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娥只知摇头,显然是吓坏了。
太后也知此时多半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带上绿竹离开。
绿竹跟在太后身后,一路都在抹泪。她在哭,却也不敢大声地哭,凄凄惨惨地哽咽着。太后走在前头,并未回头问一句,也未安慰她。
直至上了车驾,车轮滚动,朝长门宫驶去,太后方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停下。”
绿竹便立即住了哭声,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留,抽泣也一下一下地停不下来。太后瞧了瞧她,道:“宽衣。”
绿竹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
太后皱眉,冷道:“竟不从命?”
绿竹连连摇头。她一入宫便是太后的宫人,一直听命於她,后来太后失势,去了长门宫,她也一路跟随,听她吩咐,从无违逆,甚至时时侍奉在太后身旁,努力使她欢欣开颜。听太后似乎生气了,绿竹不敢冲疑,低头去解衣带。
她的发丝是凌乱的,衣衫也是乱糟糟的,不多时,便解开了,脱下了外袍,里头是淡粉的中衣,她一面流泪,一面颤着手,去解中衣,中衣也解开了,露出匀称光洁的双肩,与瘦削的锁骨,底下还有一小段红色的肚兜,虚虚地遮掩在胸前,隐约可见底下娇嫩白皙的肌肤。
太后原是担心她呆傻,与其问她,不如亲自看过,却不想她衣衫底下,已是如此风华。
“还、还要解吗?”绿竹低低地问道。
太后的目光渐渐转为幽深,从她胸前移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犹带泪意,微微低垂着,不敢与她对视。太后的声音冷冷的,问道:“她碰过你何处?”
绿竹道:“陛下没有碰我,她、她将我赶出来了。”令人将她抬了出去,那些抬她的内宦,还以不堪的目光瞧她,将她视作卑贱之人。只是到底是皇帝寝宫中待过的人,内宦们也不敢口出不逊,更不敢动她一根头发,只将她关在暗室中。
但於绿竹而言,也足以使她害怕了。她红着眼睛,眼泪又涌了上来,委屈地望着太后,道:“还好,还好您来救我了。”不然她该怎么办呢,他们一定会欺侮她的。
小宫娥生得娇嫩清丽,哭起来,更添了柔弱无助,使人心生爱怜。太后再硬的心肠,也禁不住因她柔软,更不必说她原本就待她不同。绿竹与她而言,早已不是一个卑下的宫人了。她们朝夕相处,多年来,无一日分离。昨日她未回来,太后一夜未眠,牵挂了整宿,今晨听去人赶回禀报,她心中大急,走出自踏入便未踏出过一步的长门宫,马不停蹄地赶去要人。
幸而,这小宫娥虽受了一通惊吓,并无损伤。
太后心中庆幸,然而她面上却无分毫缓和,抬手捏住了绿竹的下巴,使她抬起头来。
绿竹吓了一跳,也不敢挣扎,被强迫抬头。
太后直起身来,朝前倾身,靠近了。绿竹有些怕,却不敢后退,颤着泪花,望着她。太后低声道:“那她看了你哪里?”她说着话,拇指指腹便抵住了她的下唇,问道:“这里看过不曾?”
绿竹胆怯地点头。
太后又将目光下挪,落到她的锁骨上,绿竹觉得太后的眼神很奇怪,看到哪里便使她哪里发烫。
“这里呢?看过不曾?”
绿竹还是点头,低声道:“没有了。”她盖了被子,底下都遮掩起来了。
太后明显松了口气,绿竹见此,也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太后却低首,径直吻在了她的颈上,绿竹被迫仰头,浑身都僵硬起来。太后的双唇柔软而湿润,吻过之处,都在战栗。绿竹睁大了眼睛,像是被定住了。
“你是我的。”太后说道,将绿竹推倒,亲吻着她的颈。
绿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
太后顿了顿,抬起头,冷冷地看过去。绿竹触上她的目光,心下一惊,忙道:“婢子是太后的。”
太后这才笑了笑。
太后去后,刘藻便留在了宣室殿中,等着谢漪来,不想派去宣召之人匆匆赶回,禀道:“陛下,丞相告假了。”
告假了?刘藻一怔,问道:“去了何处?”
去人回道:“丞相只言家中有事,告假半日。”
刘藻甚是聪明,想到昨日看到那道书信,便知谢相告假多半是与母亲有关。她淡淡道:“知道了。”令人退了下去。
约莫是确定了名分,刘藻极想见一见谢漪,她在殿中来回走了数趟,高声道:“更衣。”
她要出宫,去见谢相。
专司冠服的宫人很快就奉上袍服。刘藻平日与衣着不甚上心,她年少,为服众,也为显沉稳威严,多半是着深色衣袍。这回奉上的,也是一身玄色袍服。
刘藻撑开双臂,正要命人更衣,忽然,她想到什么,盯着那袍服看了一会儿,道:“换一身色彩鲜亮的来。”
宫人立即去换了身杏色的袍服呈上,配一身藕荷色的大氅,极为灵动青春,很合她的年岁。刘藻先亲自将香囊解下,放到一旁,而后更衣。她肌肤胜雪,面容生得清秀明丽,又因威严日重,那明丽间又添了一抹说不清的厚重气场,一个眼神,一弯唇角,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气韵。
但一想到谢漪,她的气质便柔缓了下来,不那么厚重沉着了,带着少许少年人方有的活泼,显得生动了许多。
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又觉得才梳好不久的头发有一根乱了,唤了宫娥来替她重新梳过,换了顶玉冠,再照镜子,她的气质便温润起来,犹如潇潇落拓的南竹,清雅俊秀。刘藻这才有少许满意,亲手将香囊佩戴回腰间,又细细地理了理衣襟,袖口,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方才令人备马,去寻谢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