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什么?”萤秋神情惨淡,“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要我的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柏嗤笑,“你的命值几个钱?”
她鲜有这样尖锐刻薄的时候,明知这人可怜,但嘴中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那是魔,世人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快活,”怀柏眼中露出厌弃与憎恶,“你居然去信一只魔,真是可笑。代价,”她指着床上的那团肉山,“这不就是代价吗?”
萤秋跟着望过去,嘴唇轻轻颤抖。
她的小姐,不施粉黛就已国色天香的小姑娘,该在万紫千红、彩蝶纷飞中,无忧无虑拿着团扇扑蝶,身影翩跹,迎风而舞,而不该如死物般成天坐在这,除了重复死前痛苦不知其他。
不该这样的。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从幼时被人贩子拐卖,被打断手脚,到好不容易与小姐相遇,又遭逢战乱,再到如今。她好像是在深渊中坠落,本以为总能到底了,落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人生的痛苦是没有底的。
一次更比一次不堪。
“苍天薄我。”萤秋哽咽道:“天道不公,我不过是想守护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怀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眉眼冰冷,脸上露出淡淡的厌恶与憎恨。
“你太弱了,所以就算被玩弄、被践踏,也丝毫没有能力反抗。生而为蝼蚁,便要有蝼蚁的觉悟。”
小白毛茸茸的尾巴扬起,“你不要这样说!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怀柏手腕微转,竹节寸寸爆开,小白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怀柏笑起来,眸中没丝毫笑意,“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想去保护别人,真是可笑。”
小白努力蜷成一个球,这个女人突然变得好可怕。
就像被人戳到痛处一样。
肉山微微颤抖起来,眼睛眨了眨,浑浊消退,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泉。
“萤秋。”她轻声唤道。
几人一同回望过去,萤秋不可思议地僵在原地,隔了好久,才敢往前挪一步,小声地问:“小姐?”
神情紧张,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一个缥缈的梦。
夏紫烟努力想笑出来,只是脸上的肉层层叠叠挤在一起,连说话都很艰难,“是我。”
“小姐?”萤秋颤抖着摸过去,少女原本皎然的面庞不复当初,手底的肉松软油腻,她却小心仔细地摸着,如轻抚世间至宝。
花泥村中的怨气渐渐散去,法阵崩溃,天上乌云堆垒,惊雷震震。
萤秋杀气滔天,不人不鬼,注定要被天罚。
小白滚到怀柏脚下,“仙长,我们走吗?”
怀柏笔直站在原处,依旧没有说话。
夏紫烟费力抬起一条胳膊,碰了碰萤秋的脸,说:“萤秋,以后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好吗?”
萤秋跪坐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膝,闻言柔声道:“好呀。我带你去海边,其实我偷偷买了一个小岛,准备好渔船渔具,建好木屋花园,就等着你过去啦。”
夏紫烟笑道:“好啊,大海,父亲做巡察时我看过海,海上生明月,那儿的月亮可真亮呀。”她顿了下,又问:“不过三百多年,木屋不会烂掉吧?”
萤秋也笑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那就再建一个,我赚了好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