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拿出转生石。这是块深黑色的圆形石头,上面缀着十颗颜色黯淡的宝石。三颗较大的宝石在中央,另七颗较小的分布四周。石中央刻有复杂符文。
“转生石?这几颗石头可以收集人的三魂七魄吗?”她沉思半晌,直到天光渐暗,冷风吹起,才晃过神来。
那个人,当真是自己吗?
可缠绕的血雾,面上被万魔噬咬的疤痕,血染的黑衣,还有那双冰冷无情的红眸,除却她自己,又能是谁?
师尊的故人……
佩玉觉得头有些痛,眸中血色渐渐渗出。她默念清静经,又取出那块奇怪的碎镜片。
那人说这叫轮回镜。
而这镜片也确实拥有某种玄妙的时间之力。
完整的轮回镜有什么妙用呢?难道是可以穿梭时间?
“这个世界会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吗?”她攥紧镜片,垂下眸。她关於前世的记忆在天劫那时戛然而止,她便以为自己当时身死,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那样。
渡过天劫后,在各门有不同的称呼。玄门叫升仙,圣人庄叫显圣,墨门叫至人,而对魔而言,天劫之后,便是欺天。
不管哪一种称呼,到达的境界都是相同的。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洞悉天地奥妙,掌握万物法则,成为天地之间无上的存在。
佩玉想,她当年天劫真的失败了吗?若是失败,为何会重生,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若是成功,她又何以忘记这一切?
片刻后,佩玉决定不再多想,拿起鬼面具,准备去街上看看。
长街上人少了些,但依旧热闹非常。灯市如昼,街灯似星,人走在街上,如行於星海。
佩玉微勾唇,在街上静静走着。过了会,她看见一座挂着“云归处”的酒楼,轻轻笑了下,走了进去,点一壶桃花酿,坐在窗边看着花灯。
长夜漫漫。
云归处永远灯火暄暄。
如她记忆中一般。
佩玉饮着冷酒坐了一夜,小二也没来打扰,只是深夜问过一次,要不要烫下酒。
翌日清晨,大早上便有许多人涌入,酒楼又热闹起来。
佩玉身旁一桌坐着三名男子。这三人有老有少,皆是想通过试炼进入孤山,在路上相遇,便结伴来此。
他们年纪不同,地位迥异,若是寻常,断没有一起喝酒的道理。但孤山脚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变得无限小。
年纪大的,若入仙门,也能求得长生;有钱财的,不过试炼,也终是一抔黄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不是天地无情,而是在天地面前,没有什么是有差别的。正如这巍巍孤山下,没有谁是不平等的。
“听说孤山有六峰,不知吴兄张兄想入哪一峰?”说话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少年。
张兄摆摆手,“以我们的资质,怎么敢奢求进入内峰,我嘛,去外峰混混就行。”
吴兄最为年长,看上去知道多一些,叮嘱道:“若是你们能有幸通过试练,可千万记得,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
少年好奇地问道:“是哪?”
旁边有人听了,帮忙说道:“这还要问嘛,当然是守闲峰啊。”
佩玉放下酒杯,眉头轻蹙。
少年问:“守闲峰不也是六峰之一吗?为何不能去?我听人说望月城少主都去了那呐。”
全场轰然大笑。
“你们、你们笑什么笑?”少年人面皮薄,面红耳赤地说:“好歹也是内峰之一,待在那总比外峰要好吧,何况还有望月城的照拂,就算比不得百代峰,又怎么去不了?”
吴兄说:“贤弟,我们不是笑你,只是想起一桩趣事。”
“哦?”
这吴兄说的是望月城少主如何被骗入守闲峰之事。
望月城一贯与圣人庄交好,明英本也应拜入圣人庄,只是他们一行人将走到东海时,忽而妖兽食人。
那妖兽是只千年的白孔雀。华羽如绸,振羽之时,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白孔雀直直朝望月城一行人飞来,翅膀一扬,便卷起滔天大风,将那些人的法宝尽数吹走。
明英还是个小孩,看着庞然大物飞来,吓得花容失色,眼泪涟涟。
这时,一个清臒少年站在了她身前。
那少年青袍当风,玉带飘逸,长袖风流,手执一支竹笛。
横笛声声,妖兽凶性顿减,忽然变得温驯起来,安静地伏在少年脚下。
明英素来桀骜,但此时也吓破胆,抓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松手。
望月城护送明英的那行人终於反应过来,朝这少年百般感谢,少年只是笑着摇头,道:“这是我辈修士的本分。”
待他们问及姓名,他又答:“师尊教导,道常无名,我亦无名。”
多么光风霁月,不慕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