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飞仙鹤老气横秋地扫了眼盘坐在石上打牌的几人,熟稔地另找个僻静山头休息。
怀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
琢玉峰主十分心直口快地说道:“骂你的人还少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了,”她想到一事,“你新徒弟可不是从墨门骗过来的吧?”
怀柏笑道:“不是不是,路上捡的。”
琢玉峰主点点头,“那就好,上次为了补偿圣人庄,掌门师兄让我炼了好几个上品法宝送过去,哎呀可心疼死我了。我们自家徒弟都没,凭什么给他们送去啊。”
灵素峰主附和:“就是,他们没能耐留住人,倒怪我们了。不讲理。”
黄锺峰主淡淡道:“不亏,莫再提。”
“哈哈哈不亏是不亏,明英那丫头可是好苗子,我还记得圣人庄那几个老家伙气得胡子都掉了的模样。”
怀柏止住她们,“好了好了,都说了这事不再提,要是再让人听见,我又要到掌门师兄那儿吃一壶。”
琢玉峰主“切”了一声,“掌门师兄哪里舍得罚你?他最疼你了,反正到最后是要我来抆屁股。”
灵素峰主道:“听说佛门和圣人庄吵起来啦。”
琢玉峰主忙问:“怎么回事?那群和尚不一直号称要佛系吗?怎么还会吵起来?”
灵素峰主说:“就半年前那场血雾,章礼他儿子不是死了吗?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小弟子说当时出现过一个奇怪的尼姑,那尼姑看了他们一眼,血雾就升起来了。”
琢玉峰主道:“哇,妖僧。”
灵素峰主说:“咱们不管这档子事,看看热闹就得了,别引火烧身。”
琢玉峰主道:“火早就烧到我们身上啦,你忘了……”
怀柏感受到这三人的目光,轻咳一声,“我就打了个人啊。”
灵素峰主说:“师妹,打得好!我早看旬常笑不顺眼。你说她叫常笑,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她不喜欢笑,为什么不叫长哭?”
琢玉峰主突然笑起来,“你这么在意人家爱不爱笑干嘛?可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灵素峰主愣了下,“说什么呢?我可和你们不同,我未来的道侣,会是整个仙门最好的儿郎。”
怀柏将牌摊开,“胡了,给钱吧。”
待几位峰主肉疼地交出灵石,怀柏想离开牌桌,却被一把拉住。
“怎么?赢了就想走?”
怀柏很无奈,“三位姐姐,我都赢了一宿了,你们还不放我走,我徒弟还在等我呢。”
琢玉峰主伸出窍窍玉指在她额头戳了下,“成天念着你徒弟,没良心的小东西,无声无息消失大半年,也不想想我们担不担心。”
怀柏合掌讨饶,“好了我错啦我错啦,以后我出门,去哪里,去找谁,一项项都给你们报备成不成?”
灵素峰主白了她一眼,“你还不耐烦了是不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开始嫌师姐烦了?”
怀柏长长长长叹了口气,“不敢。”
一向冷淡的黄锺峰主也轻蹙眉头,“小柏,可是那日被人为难?”
琢玉峰主顿时大怒,“是不是章礼他们又拿时陵的事刁难你?”
时陵之事曾在仙门引起轩然大波。
鹤青是墨门首徒,明如雪是望月城少主、圣人庄的精英,这两人身上都被寄以厚望。若他们几人一同死在时陵,也就罢了,世人还能感慨几句天妒英才,落几滴泪,但偏偏怀柏回来了。
只有她活下来。
当年众说纷纭,许多无端妄测、流言蜚语一并传出,更有眼红怀柏者,凭空污蔑道她在秘境中出卖好友,换来自己一线生机,不然,怎会只有她一人活下来呢?
何况她一回来便自称伤重避不见客,也绝口不提时陵中发生过什么,定然是问心有愧,怕人追究。
圣人庄与墨门几番施压,想让孤山交出怀柏,将时陵中所发生之事一一说出。
孤山道尊一改素日温和,使用雷霆手段,将流言尽数压下,同时向全仙门宣告,若有人敢提时陵之事,便是与孤山为敌。再加上怀柏灵根尽毁,已不是昔日那惊艳众人的剑修,那两门才就此罢休。
只是关於时陵的旧事,仍是一把尖锐的剑刃,横在三教之间。
说到时陵,怀柏的面色稍稍黯淡一瞬,又马上笑道:“哪有?章礼刁难我?他敢吗?”
灵素峰主颔首,“也是。”她顿了片刻,轻声说:“小柏,最近血雾重新现世,逢魔之地的妖魔也有异动之兆,你就乖乖留在孤山,不要到处走了,好不好?”
怀柏抿唇,“好……但是,我小徒弟还被我扔在镇上,我总要去照顾照顾她吧。”
琢玉峰主拉住她的衣角,“不许走!再打牌!你不知道让你其他徒弟去干活吗?不然收徒弟做什么?”
怀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於是取出传声纸鹤,说:“白儿,我给你收了个小师妹,在我们镇上那间房里,你去带她玩玩呀。”
“师尊,你怎么又……”
还没等那边说完,怀柏及时地切断了联系,把纸鹤捏成团,从云海扔下。
琢玉峰主倾过身,好奇道:“你还没说你这次是怎么捡徒弟的呢。”
怀柏微微垂下眸,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缘,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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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济与佩玉的比试场所选在孤山脚下。
一弯月牙形状的苍蓝碧潭在秋阳下粼粼生光,潭水明净空明,潭边芳草萋萋。
他们走来时,本有好事者跟在身后想看热闹,於是盛济施展神通,甩开那群闲人。
他想,毕竟也是孤山之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不好太让她难堪。他自习剑开始,与同辈对战未有败局,养出副眼高於顶的性子,自然没把面前这女孩放在心上。
余尺素劝道:“佩玉,算了吧,你打不过他的。”
太初天盛济本就是同辈中的不可超越的存在,正如以前那几个天之骄子一般。
佩玉拢袖不语。
盛济抽出身后长剑。剑长三尺,剑身略宽,通体赤红,其中仿佛有火焰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芒。
“这是我的剑,鸿雁。”他看出佩玉身上没有修为,便未将真气灌入剑中,想来一场公平的决斗。鸿雁是焱海精铁所铸,比寻常剑要沉上许多,剑尖垂於地面,剑中所含真炎将数尺之内的草木灼成焦黑。
余尺素说:“佩玉,你要小心,他那把剑是用焱海的精铁铸成,只要被剑风波及,就会被灼伤。你有什么克制他的水属性的宝剑吗?”
佩玉道:“我用刀。”
盛济很不屑地笑了声,“剑是百兵之君,而刀不过寻常莽夫所用,你在武器上便输我一筹。”
佩玉有心指点,“剑是百兵之君,持剑者需立身正气,心怀干坤,犹如手中之剑,千锤百炼,百折不挠,如此才能将剑道发挥到极致。你心高气傲,鲜少经受挫折,眼界狭隘,目下无尘,剑道未必会一帆风顺。”
若他总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永无可能到达山高人为峰的境界。
盛济恼羞成怒,玉面涨得通红:“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佩玉心中叹口气,本想与他继续讲讲道理,但过了片刻,她只是脱下身上翠羽披风,小心收在师尊送的储物袋中,平淡道:“那来试试吧。”
算了,打得过,谁还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