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少年游(2)(2 / 2)

盛鑫之狠狠瞪了跪着的少年一眼,“这个废物!偷偷跑回太初天!”

怀柏暗暗扶额。

叛逆少年厌学偷跑回家,然后被老父亲揪着来上学吗?

看来这样的事无论在哪都有。

不过这样未免太挫人自尊,身为父母,在如何教育孩子身上要多考量一些。这个父亲,在她看来,有些偏激了。

已经到了上课的时候,盛鑫之仍在谩骂不休,余青书劝解不通,无奈地站在那儿。

授课长老揉揉耳朵,静静走到廊外晒起太阳。

弟子们窃窃私语。

“我说昨天怎么没见盛济,原来他偷跑回去了呀。”

“我跟你说,前日便没见他,想来他濯尘完便走了。”

“歪,”怀柏见佩玉垂首看着书,凑近问道:“你想听课还是想看热闹?”

佩玉淡淡道:“并无热闹。”

怀柏笑笑,“你信不信,我能打动他。”

佩玉沉默片刻,“随你。”

“还说不想来孤山!废物!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盛鑫之越说越气,一脚踹过去,“废物!给太初天丢人!”

“仙长这就说错啦,”怀柏站起身,施施然说道:“盛济天阶走上八百,我们同窗之人无不以他为荣,他怎会给太初天丢人?”在她看来,丢人的恰恰是这位自以为是的父亲。

盛鑫之怒气未消,“你是谁?”

怀柏微微一笑,“孤山,秦江渚。”

余青书道:“江渚,你先坐下自己看书。”

怀柏不理会,信步走上来,踩在凳上,与盛鑫之平视,“前辈,能让盛济起身吗?”

盛鑫之强行压抑怒火,“子跪父,有何不可?”

怀柏叹口气,按了按额,封建家长的思想真是可怕。

佩玉放下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想见识一下,这个聒噪的前辈要如何打动盛鑫之。

就算巧舌如簧,让盛鑫之下不来台又怎样?能改变盛济的处境吗?说不定会给他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位前辈,未免太多管闲事。

怀柏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上课时间,您能去外面一下吗?我有事想同你谈。”

盛鑫之冷笑,“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事?”他看眼围观的人,又踹盛济一脚,“废物!快下去上课!再敢偷跑老子剁了你的脚!”

盛济抹了把嘴角的血,站起身一步步走下讲台。

怀柏想,啧,亲爹。

盛鑫之气呼呼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发现教室里那个小女孩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他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怀柏笑眯了眼,“我答应人要打动你,总要算数的。盛家主,你直接让儿子跪在人前,没有考虑过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阴影,呃,对他日后有何不好吗?”

盛鑫之面色阴沉,“这有什么不好?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他还敢有什么怨言吗?”

怀柏道:“据我所知,您只有盛济一个儿子吧,为何对他如此苛刻?”盛鑫之痴情,只娶了一个普通女子为妻,只得盛济一子,这在仙门也是有名。

盛鑫之冷哼一声,“你这小屁孩怎么懂?”

他不想和小孩子纠缠,转身就走,片刻后,身后响起无奈的叹息。

“我若说家庭教育对孩子而言万分重要,你肯定不懂,不如先把你打服在讲道理吧。”

一道冷风袭来,盛鑫之侧身闪过,拔出宝剑,“你……”他的气势瞬间低了下来,诧然道:“怀柏前辈?”

已经恢复原身的怀柏笑笑,抬脚将他踹倒,“小兔崽子,敢骂我小屁孩?”

盛鑫之连打斗的心都没有,连忙说:“不敢不敢。”

在怀柏还是孤山剑尊时,无数青年俊才想拜入她的门下,眼前这位也不例外。

那时她机缘巧合之下,教过盛鑫之一招,便被他纠缠了大半年,哭闹着非要当她的徒弟。

眨眼之间,当年的小屁孩居然也有崽了,还会使用家庭暴力了。

怀柏心中颇为感慨,下脚更不留情,“有能耐了啊,敢来孤山闹事!”

盛鑫之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放弃反抗的想法,抱头鼠窜,一边喊:“前前辈,我错啦,我不该耽误您上课。”

这里正在山道之上,不知何时会有人走上来。

盛鑫之哀求道:“前辈,您心情不好换个地方打吧,别在这,让人看见多不好。”

怀柏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下,“我教过你一招半式,便可以称得上你师父,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盛鑫之皮糙肉厚,倒不怕打,只觉丢人,委屈嘟囔道:“好歹我也是太初天的家主……”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当着人面打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不会丢不丢脸?”

盛鑫之怔住了,对着扑面而来的拳头也没有闪避,“这,我只是生气,他这样不成器。”

待将盛鑫之暴揍一顿,怀柏踩在他身上,“不成器?你儿子现在是小辈第一人,你还觉得他不成器?我看他比你这个只知使用暴力的老子好不少。”

使用暴力……自己好像也在使用暴力?

怀柏咳了下,心想,她这是见义勇为,不同的。

盛鑫之自说了那句话便停止反抗,现在一动不动瘫倒在地,眼中露出丝迷茫。

“可我只是为了他好。”

“你儿子为什么要逃回去啊?”

盛鑫之想也不想,痛心疾首地说:“定是吃苦怕累,心性不足!所以我才如此生气!”

“定是?”怀柏惊讶道:“你不知道他回去的真正原因,不问他,直接把他拎过来,让他当着未来的同窗下跪?”

她讽刺道:“你可真是一个好爹。”

盛济在十年来刻苦练剑,为自己争来的名声、尊严,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最信任的人,以爱之名伤害他,打碎他的尊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踩到尘埃里。以后他的同窗会怎么看他?师长会怎么看他?而他自己,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

她可以想象,如果不进行疏导,这件事会成为少年一生的阴影。

“喂,想不想知道你儿子跑回家的真正原因?”

盛鑫之还未反应过来,怀里被丢了一个纸鹤,“前辈,这是何物?”

怀柏垂眸看了眼,“电话。”

“电话?”

“今晚留在飞羽峰,不要走。”

怀柏戴上鬼面具,变成秦江渚的模样,“还有,不准把我这件事说出去。”

盛鑫之捏着纸鹤,忙不迭点头。

怀柏这才放过他,往学舍走去。

盛鑫之痴情於一名凡间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以前还以为这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在对待子女上也……

唉,为何这世上有这么多父母,以爱之名伤害。

不知是上到第几节课了,她猫着腰偷偷潜进教室,坐到佩玉身边。

佩玉余光往这边瞥了下,马上收回来,冷声问:“打动了?”

怀柏怔怔,笑了起来,“打动了打动了,他现在一动不动了。”她将嘴凑到佩玉耳边,“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最擅长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