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柏怔了一会,面上笑意一扫而空,“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无事,”鸣鸾负手看着满城欢庆,道:“生既是死,死既是生。我并无……伤心。”说到伤心时,她稍稍冲疑一下,侧头看着怀柏,又释然地笑出来,勾住她的手,问:“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物,可叫黄泉倒流,亡者复返?”
怀柏怔怔,“是什么?”
鸣鸾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她吐出一口气,缓缓说:“情之至也。”
怀柏握拳,轻轻捶了下她的胸口,“不正经!”
鸣鸾嘴角往上弯了弯,眼中似燃着一汪沸泉热水,眼尾被烧得赤红,好像斜斜抹上一抹胭脂。她仔仔细细地打量怀柏,缓声道:“你也心悦於我吧,若非这般,初见时为何对我处处维护?”
怀柏哼哼几声,“我那是客气。”
鸣鸾又轻轻笑了下,一双眸子波光粼粼,极温柔旖旎,让人看了便想溺进去,“你常常偷看我。”
怀柏咬了咬唇,面具下脸红彤彤的,“你、你哪里看见我偷看你了?”
鸣鸾拿出一颗蜃影珠。
怀柏气急,“你居然偷偷录下来?!”
鸣鸾无辜地转着蜃影珠,“有什么办法?若非这样,你会承认喜欢我吗?”
怀柏伸手去抢,鸣鸾毫不反抗地把蜃影珠给她,而后眨眨眼,“不止这一颗哦。”
“你……”
鸣鸾凑近她,压低了含笑的声音,“你主动亲我一口,或者说声心悦我,我便给你一颗,怎样?”
怀柏气得口不择言,“恬不知耻!”
鸣鸾眼中含笑。
历经两世风霜,她早被磨得无坚不摧,心头长满厚茧,不痛不痒地耸耸肩,把恬不知耻的形象贯彻到底,“你同我做一次,我便全部给你,可好?”
怀柏气得浑身发抖,但於那被冒犯的羞恼中,又滋生出一种极奇怪的感情,心跳得厉害,好像里面有人在敲着擂鼓,一下又一下,震得她全身发麻,悸动不已。
扮鬼的行人欢欢喜喜地从她们身旁跑过。
黑色的灯笼轻轻摇晃,路上驶来长长的棺车,车头驾着方方正正的紫檀圆椅,乌纱玉带的阎君坐在其上,左侧立着个青衣瘦书生,手执判官笔,腰悬生死簿,右侧牛头马面并肩站着,几个小鬼在车后,手拿着花篮,不停地往道路两旁撒花。
这些花被存在灵石匣中,存了好几个季节,只为今日带着祝福送给众人。
人们欢呼雀跃,争相抢着花朵。
鸣鸾伸出手,抓到一枝红豆,鲜红浑圆的红豆如滴滴相思红泪,挂在细细枝头。
“送你。”
怀柏没有理她,挤在人群中去抢花,小半会过去后,她拿着一枝桃花走过来。
鸣鸾眉目微弯,手中红豆轻轻晃动,“一枝红豆,一枝桃花,我们真是相配。”
怀柏咬了咬唇。
鸣鸾看着红豆,忽而笑道:“我可以把蜃影珠都给你,只要你……”
怀柏打断,“你又在要什么?我可不会给,也不会亲你,也、也不会同你那般。”
鸣鸾的唇弯了弯,又弯了弯,面上如春风拂过,柔声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这般不正经?”
怀柏拿起桃枝在她手背上轻轻抽了一下,“你好意思说我?”
鸣鸾道:“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在市坊上便能买到,你给不给?”
怀柏好奇地问:“你想要什么?”
鸣鸾伸出两根手指,“一升红豆,一升黑豆,你说简不简单?”
怀柏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容易?”
鸣鸾含笑点点头。
怀柏不怎么信她,又觉得试一下无妨,黑豆红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损失也不过几枚铜钱,若真能换回那让自己丢脸至极的蜃影珠,是十分合算的买卖。
恰逢路上有米店开张,她走进其中,买了一升红豆一升黑豆,店中小二听闻时微愣,为她仔细用红纸包好,送去时还说了一句祝福的话。
怀柏不怎么明白,提着两升豆子到鸣鸾面前,“这下可行了吧?”
鸣鸾笑着把几颗蜃影珠给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十分珍重,面上露出缱绻笑意。
怀柏不明所以,“你很喜欢吃红豆黑豆吗?”
鸣鸾轻笑,“我收下了。”
这两生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