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方入门,正是勤勉修炼之时,左右我是个闲人,这等事便由我来做吧。何况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群新弟子本就不想担上照顾一个废人的责任,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免欢喜,“柳师姐,我送您离开吧。”
柳环顾摇头,“不必了,让我和她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程吧。”
她祭起周身流光,隔绝漫天疏雨。
疾风骤雨冷冷打下,走了半路,一簇开得热闹的白茶花撞入眼帘。
柳环顾轻叹一声,撤下护体灵光,冷雨如刀,岁寒在她怀中瑟瑟发抖。
“你还记得吗?”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粗布葛衣的孩子蹲在花树下哭泣。
柳环顾举伞走近,默默为她遮住风雨,“你是哪门弟子?为何在这里哭?”
孩子抬头,秀丽的小脸苍白无比,楚楚可怜,哭得打嗝断断续续说:“我师父是章礼长老。他、他不喜欢我,大家都欺负我。”她眼眶通红,“我父母都不在世了,没有人疼我,大家都不喜欢我。”
那时柳环顾弯下腰,摸摸她小小的脑袋,“我喜欢你呀。”
小孩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样,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真的吗?”
柳环顾随手折下一朵茶花,花洁白无瑕,花瓣上滚动的晶莹的雨珠,“好不好看?”
小孩点点头。
柳环顾把花送给她,“你看,这种乡野之花,不如牡丹富贵,不如幽兰清逸,但也能开得这么好看,也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比这朵茶花要好上许多。”
小孩低头看了茶花半晌,忽而一把冲进她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谢谢姐姐!”
柳环顾被这一撞,差点跌坐在泥水里,手中伞倒在地上,风雨瞬间染湿她的鬓发。可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勾起唇角,手轻轻拍着小孩的单薄的背。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抱住她。
“我叫岁寒,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柳环顾知晓人心易变,还是弯了弯嘴角,柔声道:“沈漫。”
她从回忆中走出,眼神渐渐清明,低头瞥了眼惊恐的少女,道:“初见时我便知道你会与我越行越远,我不抱期待,但忍不住憧憬奇迹。”
那年风雨相侵,她抱着瘦小的孩子走远。
如今依旧风寒雨冷,她的怀里靠着的,却是四肢俱断面目全非的少女。
“可你却这样对我。岁寒,你知道这场试剑对我有多重要。”
柳环顾深吸一口气,眼瞳渐染绯色,“那日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我便狰狞如恶鬼,也不愿渺小如微尘,所有负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从小就很想有个妹妹,”她的声音浸在风雨里,隐隐约约,不太分明,“……放心吧,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看你这样多乖啊,多乖啊。”说着,眼睛又弯了弯,眼里绯色由淡转浓,血红一片。
一股不安笼罩整个圣人庄。
接下来的日子,试剑照常进行,柳环顾接替岁寒的位置,轻松打入前十。
孤山众人大放光彩,尤其是佩玉,总是在十招之内退敌,一举成为仙门风头最盛的弟子。
风雨越来越大,乌云翻墨,遮住天空。
这样的天色里,大家比试完便各回各处,鲜少再如初来时一般兴致勃勃到处乱逛。
在沉闷与压抑的气氛里,决赛之日很快便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