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风笑着摇摇头,手从它的头顶梳下,一直摸到绒绒的尾巴。
狐妖只觉一阵酥麻,浑身颤栗,舒服地眼睛眯起,翻转身子,把肚皮露出来。
渊风动作温柔,“圣人?”她轻轻笑了声,两鬓的乌发垂至狐妖雪白的肚皮上,她垂着眸,似是自言自语,“圣人在世时,也是极普通的人而已。”
狐妖反驳:“怎么会?我这种妖精都知道,圣人是了不起的,和世上的人都不一样,”它歪歪脑袋,“就像你一样。”
渊风眼睛弯了弯,“不,那时他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人。他想让这人间变得更好一点,想让贫苦人家的孩子生来有学可上,想让女子也可拜入仙门,想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道理教给浑浑噩噩的百姓。”
“然后他做了一些事情,并不是多么伟大,却如星火初现,照亮了另一些人的眼睛,后来这点光一代又一代传递下去,越来越大,终炽如骄阳,升於半空之中,照亮一方寒夜。”
狐妖茫然地问:“那不是很了不起吗?”她教唆之心不死,忙又说:“你若也活久一点,就能和他一样,变什么星火啊,什么太阳啊,其他的人就能活得好些,这是件两全其美、三全其美的好事!我也能有自己的主人,不是吗?”
朝阳初生,天地广阔。
一缕晨风徐徐吹来,渊风抚着它的尾巴,指尖柔软温暖,“狐狸,我只是想说,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圣人,当年第一个带来星火之人,而后无数传递薪火的人,如今聆听教诲的我们,哪一个不是圣人呢?”
她嘴角上翘,“比起圣人庄里一个冷冰冰的雕像,这天下更需要千千万万个如你我这般的普通人。”
可狐妖并不明白。
它道:“不对,你是圣人,我才不是,圣人要高高在上,开口就是你这样的大道理,可我才不懂你说的事,也做不到这些什么太阳星星雕像,我只是一只妖精,妖精怎能能成圣?。”
渊风衣袍被风吹得鼓起,飘然若仙,“你会明白的,成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无需与你的本性相违。有些人生来是天上的太阳,有些人生来是水里的泥沙,但只要……”
她轻轻一笑,声音消逝在温柔的春风中,连带含笑的眼眸,凝情的眉目,一同随那年的桃花葬下。
狐妖的眼眶渐渐湿润。它终於明白那年渊风所说的话了。
它觉得渊风是天生的圣人,不该那么籍籍无名地死去,於是改变形貌来到东海,活成记忆了渊风的样子,做了一个高高在上,出口经纶的圣人。
可它做不好那些,当不好圣人。它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今日才记起,原来渊风早就说过——
有人生来是天生的太阳,有人生来是水里的泥沙。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太阳在黑夜也会陨灭,泥沙却能变成房屋,守护千家万户的安宁。
世上本无高低贵贱,坚守本心,竭尽所能,谁不是个圣人呢?
霁月小心将它放下,眼神温柔又虔诚,“师尊,渊风是东海的圣人,您是我心中的圣人。”
狐妖眼睛微眯,把小小的爪子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霁月站起身,望向结界之外。八爪大王与蛟龙王如同疯了般,不要命地冲撞,结界撑不了太久。
怀柏一剑刺向洞庭君,“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洞庭君飘然躲开,笑道:“魅惑心神,不正是魔的本事吗?啊,你们的动作要快点,不能尽快把我击退的话,这些普通人类可就遭祸了。”
正在此时,堆积如山的乌云中,似乎出现一线微薄的金光。
一股裹挟着天道威严的大风卷过天地,所有人在这瞬间动作一缓,心神俱震。
金光照在巨大的圣人雕像上,他似乎活转过来,拔出腰间长剑,以不可挡之势向洞庭君斩下。
洞庭君面色大变,疾遁数里,躲过金光汇成的长剑致命一击,只仍被剑风波及,连吐数口鲜血。
於此同时,金光渐渐褪去,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从圣人的手中慢慢飞下,悬在霁月的身前。
上古神器的威压柔和又无法抵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乌云散尽,霞光万道。
狐妖见过大风大浪,从震撼中回过神,“霁月,快接住它,你得到了有为剑的认可。”
霁月怔怔抬起了右臂。
怀柏只看了一眼,马上追着洞庭君而去。
佩玉也回过神,跟在她身后,洞庭君深受重伤,此刻正是除去她的好时机。
此时情形转换,是她们二人在追着洞庭君跑。
“快点快点!”怀柏催促着云中,“趁她病要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