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不动声色,银色光芒脱袖而出,化作一张巨大屏障,阻绝魔兵。
魔兵像水一样分为两拨,陵阳君款款走来,负手望着佩玉。
她的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四字——“投桃报李。”
佩玉皱了皱眉,从树上跳下,不理会魔兵前仆后继地攻击长生符。她心中有较量,按照长生符之力,大约能抵御数日的功夫。
谢春秋目不能视,在其他方面比常人敏锐,也察觉到发生何事,攥住余尺素的手稍用力。
佩玉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看看山下,自己取出水云螺,走至僻静处,喊了几声,容寄白没有回答。她想也许容寄白还在机缘中,也许已离开此处,收起水云螺,重新走回去。
那几人已经炸开了锅。
少年老成如盛济,也是满头冷汗,面色苍白,望向了佩玉,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信任与依赖。
余尺素更直接:“玉姐,我们该怎么办?”
佩玉神色不变,“不要让他们发觉魔兵,我们先去找传送阵。”
余尺素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些提起戒心,不好吗?”
谢春秋摇摇头,道:“我与你去北面寻传送阵。”
沐川很不解风情,“你不是个瞎子吗?能找到什么?”
余尺素立马变脸,大声道:“我与她在一起,我做她的眼睛!”
沐川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就守在这里,要是有人想上山岗,我就赶他们下去!”
赵横云与盛济往南探查,佩玉独自继续向东,涉海而行。
沧浪无声,浪花如雪沫,她飞了半天,终在海浪之中,看见了三座巍然巨石。
三阳开泰,三石并立,石上本该安置好的传送阵,却被早被人蓄意破坏,圆形的阵法被一刀劈作两半,灵光消失。
佩玉上前,确认无法将传送阵修补好后,疾行回去,将情报汇报给其他几人。
没多久,余尺素同谢春秋一起回来,看见他们,摇了摇头,“全部都坏了,它们早就准备好,想将我们困在此处!”
“该怎么办呢?”盛济与余尺素目光望向佩玉,而另外二人看向了谢春秋。
佩玉:“我用长生符相抗,能抵御数日,之后……”
她话未说完,其他人已明白,山下魔兵密密麻麻,还有陵阳坐镇,就算他们可以全身而退,这些修士又该怎么办?
天色渐渐暗下,那群修士蜂拥去找传送阵,没有结果。到了晚上,他们聚在沙滩上,纵酒狂歌,兴冲冲地谈论着出去后如何同道友炫耀,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风险。
高岗密林里,佩玉靠树而坐,抬头明月高悬。秘境中的月比外面更外皎洁硕大,像是一个无瑕的幻梦。她取出袖中竹笛,低低的乐声如怨如诉,传彻清夜,回荡在山林中。
谢春秋偏头听了听,眉头皱起,将睡在她膝上的人轻轻挪开,起身循着笛声,走到佩玉的身前。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沙滩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雪地般闪着银白。霜一样的月光挂在林中,每一片叶上,都好像凝着寒霜。
笛声断断续续,随着断断续续的夜风,散落在月华之中。
一曲方毕,佩玉握住竹笛,仰着头,眼中是清清冷冷的月华。
谢春秋伸手,像是想抓住一抹流逝的笛声,夜风拂过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她从佩玉的乐声从感受到绵连无尽的悲伤,也不禁跟着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你在犹豫和害怕什么?”谢春秋轻声问。
佩玉抚摸竹笛,低声道:“我怕伸出手,就会打碎一场水月镜花。”
可水月镜花本是幻影,是精心维持却终会被打破的假象。她的身份,她的谎言,又会在什么时候被打破?
谢春秋道:“然而月是有的,花也是有的。何必伤怀?”
佩玉笑了笑,“是啊,它总在那里。就算遥不可及……它也还在照着人间。”
谢春秋犹豫片刻,道:“那日的地动,是有人在外面,想强行破开秘境,也许我们的困境,仙门已经得知,他们正在想办法。”
佩玉点头,“我知道。”
谢春秋道:“长生符若保你一人,至少能维持数月,到时候就算他们没有打开秘境,你也可以通过规则直接出去。你这样把它铺开,想护住每一人……何必?”
面前的少女可以全身而退、独善其身,可她却选择看似最无用的一种。谢春秋不知说她是傻还是伟大,从亲近之人的角度,她想骂少女拿自己性命冒险,愚不可及,可若站在苍生中,她却希望这世上的傻人能多一点。
半晌后,谢春秋声音复杂,“怀柏仙长把你教导得很好。”
听闻此言,佩玉却微微笑起来,眼中霜雪消融,月华如水,“师尊要是知道,会怪我的。她一向叮嘱我,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不能逞强。可,”她的声音温柔,“若她在此处,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她与怀柏,本就是同一种人。
谢春秋也露出浅淡的笑,“是啊,像她那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多一点,仙门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话锋一转,“你不必这样,就算能坚持数日又如何,那之后难道你能护住他们?”
佩玉低垂着头,以沉默相应。
谢春秋叹口气,“佩玉,你很强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站在众人的身前。你还只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还有灿烂的未来,你看看这些人,哪一个不比你要大?凭什么要你的牺牲?自保并不可耻,也不需觉得歉疚。听我的话,等会就收了长生符吧,带盛济和尺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