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凝成巨掌,往她们拍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两人,退路早已被魔兵封死。
怀柏与佩玉对视一眼,刀风纵横,震退围上来的魔兵,随后凉风乍起,剑如游龙,一道碧影掠过,清亮的剑光好似皎洁月华,照亮晦暗天空。
月华渐浓,巨掌轰然裂开,茫茫魔雾喷涌,立马盖住了那道青色人影。只在刹那,青影从黑雾里冲出,云中如霜如雪,悬在谢沧澜左胸。
只差一厘。
便能破开他的心脏,粉碎他的魔元。
正在此时,一声长啸,澎湃的魔力自万魔窟底升起,扶摇而上,远远望去,就如深黑的龙卷风直通天地,往这边飞快吹来。
潮水般的魔力扑来,打在怀柏身上,她颤抖着手,勉力把剑刺入一寸,想再用力时,面色煞白,吐出一口血来,人也如断线风筝,往下跌落。
“师尊!”佩玉赶忙上前,将她接住。
魔君抟扶摇而上,站在风之巅,云之顶,睥睨人间。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尘土蒙蒙,天地间皆是混沌一片。
怀柏倚在佩玉身上,仰头望去。
云顶的魔君随手一掷,一朵不属於这里的花悠悠落下,怀柏不由自主地接住,神情怔忪。
佩玉扶住她,“师尊?”
怀柏嘴角血迹未干,滴落在粉色花瓣上,如若赤红露水滚落。她怔怔抬起头,云中之人似换了副模样,黑衣血眸,双鬓带霜,似笑非笑,隔着百年岁月,血海深仇,朝她抛来一枝当年的春光。
此身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佩玉望着紫衣少女,也怔住了,双唇嗫嚅,声音隐没在呜呜风声中。
魔君与她对视,面露诧色,轻轻“咦”了声,定睛看去,似乎明白什么,又笑了出来,低声道:“原来如此,鸣鸾啊鸣鸾,你真是个痴人。”
佩玉手执艳刀,像从前一般,挡在了怀柏身前。
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血雨腥风,她都会挡在师尊身前,半步不让。
少女的眼瞳腾起黑炎,带着黄泉不悔的痴绝,手中艳刀微微抬起,“师尊,等会你趁机离开,不要担心我。”
怀柏心中一惊,连忙去拉她的手,却拉了一个空,“佩玉,你要做什么?!”
那朵花悠悠飘落,零落成泥。
雪白的身影冲破黑云,直上九天,只在一朵花谢的时间,就出现在魔君的身前。
她们身边蓦然出现许多星星点点的光,像一群萤火虫在游动。
魔君瞳孔紧缩,“轮回镜,光阴之力……”
星火交於一处,九重天刹那被烧成金红,无双呼啸刺来,一片金光漫漫。
所有人都生出眩晕之感,待回过神来,白衣少女立在云端,手中握着半面镜子,魔君已不见踪影。
怀柏用剑撑住身体,“佩玉,下来!”
佩玉朝她笑笑,正想说什么时,手中的轮回镜突然裂成数片,深黑的魔气像铺天盖地,瞬间将她的身影淹没。
“佩玉——!”怀柏强驱灵气,冲上云霄,眼前是黑蒙蒙的雾气,勉强能看见远处点点萤火般的光。
她越近一步,光阴之力带来的晕眩更重,面色惨白如雪。
终於拂开黑雾,佩玉与魔君的身影立在魔气旋涡中心,周围悬浮着无数轮回镜的碎片。
怀柏伸出手,就差几步就能抓住少女雪白的衣袖。
眼前忽然一黑,轮回镜与那两人都消失了,黑雾渐渐消散,空中只剩她一个人。
“佩玉……”怀柏盯着空荡的手,眼角有泪滑落。
洞庭见状,嘱咐道:“雪衣、太微,你们杀了她,北辰,长凌,随我去夺轮回镜。”
“是!”
她率领着魔兵,浩浩汤汤,往千寒宫的方向行去,滞留在逢魔之地的,只有眼中充斥杀戮的魔物。
怀柏垂下眸,眼中殷红,青袍鼓动,“杀。”
云中挑开冲面而来的魔刃,青影一晃,霎时出现在一个魔物身后,剑起剑落,血花四溅。
原野上,惨叫与血肉交织,无声无息的杀戮正在进行。
怀柏身上的青衣早被血染红,手中宝剑从魔物身体拔出,淅沥滴着血,脚下屍骨成山。
她垂着眸,眼底不复清明。
另外两个魔将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挂彩不少。
但魔物似乎无穷无绝,怎么杀也杀不尽,负伤之后,更加嗜血悍勇,一个接一个朝青衣女子扑去。
怀柏反手一剑,刺穿魔物心脏,忽觉丹府剧痛,脚步虚浮,被魔物自爆之力冲撞,跌跌撞撞往前几步,咽下一口心血。
灵力消耗过甚,她已是紧绷之弦,濒临极限!
正在此时,天空飞来无数的鸟妖,密密麻麻,遮住天空。
为首的孔雀羽如白绸,似披一身月华。
罡风大作,飞沙走石,百鸟往下冲来,与魔物缠斗在一起。
鸟妖身形灵活,打几下就飞起来,让众魔束手无策,一片慌乱。
飓风之中,孔雀化作人形,扶住了将倒的身子。
怀柏勉力抬起眼,汗与血黏连,眼前都是血红,只能看见白影渐近,“佩玉?”
银屏默不作声,抱起她,一飞而起,带领众妖撤离战场。
——
正当佩玉怀柏在逢魔之地激战时,一些丧失神智的魔物趁机窜逃,循着血肉的味道,往洛水冲去。
洛水城门紧闭,纪戍面色凝重,抬起手,“射!”
密密麻麻的流光在空中交织,羽箭如雨,射退涌上的魔物。
但魔物如蝗潮般,越来越多,而军中偃甲箭的存量,却是越来越少。
这样下去,这座小城冲早会被魔物吞噬。
谢春秋也知这点,松开剑柄,把自己的发带解开,黑发瞬间被风吹开。她站着,身入挺松,身上黑袍红纹的谢家服饰随风飘扬。
“好友,若你再见到那两人,请把我的这根发带交给那个名叫佩玉的白衣少女。”
纪戍接过,不解她的意思,“什么?”
谢春秋沉默不语,忽然一跃跳下城墙,长剑出鞘,划破自己的左臂,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对於魔物,若说普通人血肉好似糟糠,那修道之人的血肉就像一道美味珍馐。
只要她能引开大部分的魔物,凭借贪狼军,可解洛水之困。
在她划开自己左臂的瞬间,魔物癫狂起来,不管不顾地去追她。
猎猎黑袍眨眼就消失在魔潮之中,下一刻,她从魔群中突围,引着魔物们朝与洛水相反的方向奔掠而去。
“春秋!!!”纪戍攥紧手中发带,眼中含满热泪。
发带在空中飘扬,红纹灿灿,像极了谢春秋跳下城墙时,裙上飘动的红梅。
滚滚烟尘中,恍惚看见初见时光。
那女子身着朴素常服,只有发上束着一根黑底红纹的发带,粲然如火。她身影飘忽,一剑刺穿一只硕大的妖物。妖怪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尘土蒙蒙。
纪戍勒马:“你是谁?为何出现在逢魔之地?”
谢春秋微微一笑,“你不是修士,又为何来这里?”
纪戍一扬手中的偃甲弓:“当然为了磨砺自己,我要抗击妖魔,成为贪狼军的骄傲!”
谢春秋一怔,没有神采的眸中似腾起一束光,隔了许久,才极轻极轻地说:“我想成为谢家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