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立在空中,蓝衫飘扬,似上古神女,掌管天下之水。
水者,以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
金铁奈何不了她,箫音也奈何不了她。
长枪与玉箫相撞,大风忽地吹起,火凤之上的两人被波及,身子剧烈一晃。
谢春秋紧紧抱住了余尺素,此情此景,她们确实无法帮上忙,也许趁机逃走是最好的选择。
余尺素低声道:“姑姑还在,我不想走。”
谢春秋:“嗯,我陪你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肌肤相贴,仿佛心也靠在了一起,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
历经生死,而现真心。
流火如雨,水龙长吟,洞庭一抬长枪,万丈洪流随之奔出。
剪云砂身影飘忽,出现在洞庭之后,“用蛟王之魂做你的枪灵,洞庭,你真是不念旧情。”
好歹蛟王也曾帮过她进攻圣人庄。
洞庭反手一枪,横在身后,玉箫撞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铿鸣。
“合则聚,不合则散,世事总是如此。”她转过身,抬起眸,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粼粼的光,像湖川大海,“剪宫主为一己道途,把无辜孩子推入虎穴之中,真是念“旧情”极了呢。”
剪云砂眸光转暗,下手毫不留情,玉箫流转,光芒灿灿。
流火轰然砸下,蛟王不得解脱的魂灵不住嘶吼,裹挟万里洪流,自天空滚滚奔来。
余尺素道:“遭了。”这些水都流下去,会在瞬间淹没百里之内的城镇村庄。
可惜她们两个金丹修士,实在无法帮上忙。
剪云砂一挥长袖,披帛从高空飘下,化作洋洋银光,兜住万里之水。
分神之际,长枪挑穿她的肩胛,一蓬血洒了出来。
“师尊!”朝雨不再吹箫,跳入战局,带剪云砂后撤数步。
洞庭放下枪,打量着面前人,微蹙眉头,“死而复生?有趣。”
剪云砂低声道:“你先退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朝雨挡在她身前,“我要与师尊同生共死。”
洞庭笑起来,念出了封尘在记忆里的名字,“千寒宫,朝雨。”她顿了下,好奇地问:“剪云砂是怎么把你复活的,在彦村找到你的魂魄吗?”
说到彦村时,剪云砂呵斥:“闭嘴!”
看到剪云砂突然惊慌的神情,洞庭心猜,该不会面前少女将彦村之事忘记了吧,那就有趣了。她扬了扬唇,唯恐天下不乱,道:“啧啧,本来是天之娇女,却因为剪云砂的一番私心,让你沦落到那种地方,被一群村夫凌辱,对了,你记得彦村吗?”
剪云砂双瞳如血,表情激动,“你闭嘴!”
朝雨安抚住她,回头冷声道:“我该忘吗?”
洞庭皱了皱眉,这番话并未让朝雨失态。
剪云砂也愣住了,“你记得……你骗我说……”
朝雨蹭了蹭剪云砂的脸,“我只是不想让师尊自责。”她轻声叹了口气,“自从我醒来后,师尊总是不安地看着我,可我何尝会怪师尊呢?”
“对不起……对不起……”剪云砂不停的流泪。
朝雨温柔地揩去她眼角泪光,“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师尊会害怕,我能成为师尊道途所证,是我的无上荣光呀。”
“啪、啪、啪。”洞庭连连拍手,“好一场师徒情深。”
朝雨转过身,握紧手中玉箫,眼神冰冷,“我也不明白,你居然妄想拿彦村的事来刺痛我。”
玉箫飞快刺来,朝雨身形如电,连刺三下,逼得洞庭退后数步。
“过去的日子,我就只当被狗咬了一口,还要怎么样?哭吗?岂不遂了你们的愿!”
她身子往下一压,躲开迎面长枪,剪云砂见状,也跳上来,师徒一同对敌。
银袍猎猎,朝雨眉目冷凝,手中箫影似星河灿烂。
“叔母想起往事——”谢春秋心口一痛,血腥气在嘴里漫延,忽地咳嗦起来。
余尺素忙替她拍拍背,“我觉得吧,朝雨姐姐是和佩玉一样的人,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丝光在,苦难就不能压垮她们,不要担心。”
谢春秋咳声渐止,闻言,道:“对。”
余尺素说:“我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
余尺素比划着,“你看,我的姑姑是你叔母的师尊,所以,我们之间应该怎么算?”
谢春秋有些头疼,“在数辈分这件事上,也许你该问问怀柏仙长。”
余尺素:“噗嗤,那我不是比仙长辈分还高了!”
云中三人不停缠斗,未分胜负,而更远的天幕,沈知水与长凌亦死死相斗。
长凌吐出口血,“你疯了吗?”
沈知水没有说话,长刀刚指过去,身子又剧烈颤动起来,眼中倏地失去神采。
狂风大作,吹开阴云。
魔君从空中飞过,两翼垂云,身影遮天,“走。”
她的声音方落,万魔听其号令,皆飞入天空,浩浩汤汤追随魔君而去。
洞庭收回手中枪,既拿到轮回镜,她也不愿再浪费时间,“算你们走运。”
水龙载她冲天而起,跟在魔君身后。
阴云之上,无数魔兵滚滚飞去,振翅之声轰鸣如雷,连绵不绝。
魔气像山一样压来,剪云砂额上滚落的冷汗越来越多,终於力竭,跪倒在地,那段披帛悠悠飘落,百里之水轰然砸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