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吗?”
怀柏微笑:“甜。”
赵简一看着她们,心痒难耐,瞟了眼身边的红衣少女,偷偷牵住她放在桌下的手。
明英“啪嗒”一声,把他打开。
赵简一委屈又难过,嘴往下撇,但没过多久,他的手被一只窍柔细腻的小手握住。明英低垂着头,面色绯红,半羞半怒。
角落里,赵横云和沐川斗酒正酣,一边行着酒令——
“两相好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子登科;六六顺;七巧巧;八马图吉;九逢喜呀;满堂红!”
气氛和谐温情。
直到纪戍掀开布帘,大吼一声:“今儿个这天可真冷啊!”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纪戍后退一步:“打扰了,告辞!”
谢春秋忍俊不禁,拖住了她:“怎么又出来了?”
纪戍语无伦次:“你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们仙人的地方,刚刚我一嗓子,那么多大能看着我,我不!”她抱住门柱,“我不进去!”
谢春秋笑着,暗用巧劲,把她拽了下来,一路拖进了门。
怀柏已经站起来,迎接道:“纪将军一路扫清荒漠残存魔物,辛苦了,请坐。”
纪戍一瞬变得人模人样,拱手:“仙长客气了,这本是我应当做的。”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结界外出现一对来历不明的军队。
怀柏让众人继续喝酒,与佩玉一起御剑,来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血雾迷蒙,绿色的鬼火幽幽闪烁,鬼气森森的阴兵手握兵器,秩序井然,旌旗蔽空。
萤秋站在队列前,朝怀柏笑道:“年关了,来给仙长拜个年。”
夏紫烟继续说:“顺便送点小礼物,请仙长务必收下。”
怀柏瞥了眼她身后的'小礼物',有点哭笑不得。
萤秋递过来一面阴旗,“只要拿着这个,就能指挥它们了。”
黑色的旗子微微一晃,那列阴兵渐渐动了,跃马扬鞭,浩浩汤汤奔来,化作一道灰红色的长虹,收入旗子之中。
萤秋身子微弯,双手奉上,“请仙长收下。”
怀柏小心接过,“感激不尽。”她轻笑,“算作回礼,我请你们喝一杯如何?”
萤秋:“我们皆非生人,不便进城。”
佩玉与怀柏相视一笑,“这又如何?宴席上还有两个大魔呢!”
她们带着两位女鬼进入饭馆,大家纷纷热情欢迎,庆祝小小一家店把仙魔人鬼妖全给凑齐了。
薛老板喊一声祝福,把热菜端上桌,鸳鸯两色锅底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麻辣鲜香的味道随着鞭炮声传开。气氛逐渐热烈,众人举杯交盏,纷纷畅想以后回到故土该如何。
有人酒已微醺,也许想起故人,边哭边笑,埋头饮酒。
火光融融中,天渐渐暗下。
怀柏拉起佩玉的手,偷偷溜出了宴席,来到小巷里。
屋外白雪如绒,长风凛冽。
“你看,”怀柏掏出一串鞭炮,“我们放这个!”
她把长长的鞭炮摆好,手里拿着火把,畏畏缩缩不敢去点。佩玉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弯腰一同点燃鞭炮,而后两人迅速转身,捂住耳朵蹿出十几步。
劈劈啪啪的声音像声声雷鸣,天花散落,萤火飞溅。
炮竹炸起一地的碎玉琼瑶,飞雪纷纷扬起,好似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怀柏捂住耳朵,两眼弯成弦月,笑得眉眼弯弯。
佩玉偏头,看着师尊如花笑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辞旧迎新,一切都会更好的,她们想。
……
天地银装素裹,薄雪飞扬,一轮明月自海上升起。
柳环顾负手,望着明月和翻飞的雪花,眉紧紧皱着,忽地转身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洞庭卧在暖裘上,形容散漫,“你已经来来回回几十次,我眼睛都花了。”
柳环顾:“不用你管。”
洞庭笑道:“你真不去见她?”
柳环顾攥紧双手,“相见争如不见。”
洞庭晃了晃酒杯,深红的酒水潋灩,“哦?人家可是站了三天,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她来的路上有没有受伤……”
声音还没落,紫衣少女猛地转身,留给她一个瘦削倔强的背影。
洞庭叹气,轻抿一口酒,晶石炉嫋嫋冒着香气,熏得房中春意融融。
“人,真是奇怪的种族。”
师姐瘦了很多。
再次见到霁月时,柳环顾这样想。
霁月确实清减不少,像一只孤鹤立在雪中,手里拎着坛酒。
天寒地冻,酒坛早已裂开,酒水也已冻成冰。
柳环顾看着她,脚步放轻,低声问:“何必来此?”
隔了很久,霁月才抬起头,看见柳环顾的瞬间,晦暗的眸中瞬间光芒。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低声唤道:“师妹,是你吗?”
柳环顾咬紧牙关,没有说话,在这时,她甚至有转身离开马上逃离的念头。
霁月的目光依旧温柔而包容,坦坦荡荡,没有一点阴影,也没有憎恨。像是天边无暇月,像是从前一样。她从前并未因柳环顾的身份怪罪过柳环顾,现在也不会。
大风刮起,白雪飞扬,她与霁月站在圣人庄旧址上,相对无言。
过去的光景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到如今,尽化作一片冰雪般的死寂荒凉。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霁月往前一步,长风灌满她的衣袍。
她走得很慢,似乎精力不济,脚步虚浮,忽地踩上寒冰脚下一滑,柳环顾想也没有想,立马上前扶住了她,望着她憔悴的脸,“师姐,何必……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霁月眼前一阵昏黑,缓了一会,才低声说:“过年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