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开恩科,免赋徭、广纳天下士子,万民称颂。
……
阿古拉轻哼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混沌了好一会儿猛的坐了起来,胸腔里传出的刺痛逼的她咳嗽起来。
她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说不出的材质,软软的、周围的陈设与草原大帐迥然不同。
阿古拉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流火粗重的喘息声中,她紧紧的抱着流火的脖颈在汹涌的江水中漂浮挣扎,感受着流火心中的绝望自己也同样如此。
“流火!”阿古拉不顾眩晕一手捂着刺痛的胸口赤着脚跑了出去。看到院子里有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蹲在泥炉前扇风。
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阿古拉,放下手中的蒲扇快步走了过来:“你醒啦?”又看到阿古拉赤着脚便皱着眉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屋里走,一边抱怨道:“我家主人用了数味名贵药材才保住你的命,怎地打着赤脚乱跑?”
阿古拉听着少年流利的渭国话身体绷紧,刚要挣脱少年却停了下来,歪着头探寻的看着她:“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阿古拉沉默了片刻,用略微僵硬的渭国话回道:“我的马呢?”
少年大感惊奇:“你懂官话?”
“我的马呢?”
少年固执的将阿古拉按回到床上,又为她拉上了被子:“半月前我家主人把你从外面抱回来时并未见有马跟着,你且稍候我去通报我家主人。”不等阿古拉再开口,少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阿古拉又咳了几声,按着丝丝拉拉扯痛的胸口盯着被子上的一块隆起发起呆来:保护自己的勇士全军覆没不知小蝶有没有逃走,还有父汗和母亲……
门再一次开了,打头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衫的“怪人”她的脸上戴着半块黑色的面具,适才那位少年跟在面具人身后。
阿古拉感受到一股危险习惯性的摸向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面具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坐到床边:“听丁酉说你懂官话?”这声音好似多年不曾拉动的老风箱沙哑的令人悚然。
阿古拉的拳头紧了又紧:南人都是仇人!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母亲也是南人,况且这人还救了自己便又将拳头松开,点了点头。
“把手伸出来。”
面具人搭上阿古拉的脉搏,说了几味药材和用量丁酉领命出了屋子。
阿古拉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便又急切的问道:“我的马呢?”
面具人轻叹道:“你在江中失去意识,全赖马儿忠诚驮着你不知飘荡了多久才勉强上岸,我发现你的时候它已经脱力而死。”
阿古拉还在吃力的消化着文绉绉的官话,面具人却轻叹一声,颇有些感慨的自言道:“马儿尚且如此忠义,真是胜过世间无数卖主求荣之人。”
良久,阿古拉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愿接受的呢喃道:“流火死了?”
面具人点了点头,阿古拉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的咬住内腮,攥紧身下的被子、急促的喘了几声虽将热泪逼回,却牵引出一连串咳嗽。
面具人一边帮阿古拉按压“大渊”“合谷”两处穴位,一边耐心的嘱咐道:“你虽然醒了但内里的炎症还没全消,需静养些时日方能走动。”
阿古拉只觉双耳嗡鸣,头晕目眩、心口绞痛不已、从胸腔到喉咙燃烧着一团火让她痛苦难当,就连面具人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房间只剩下她一人时,坚强也随之土崩瓦解她扯过被子覆上头顶无声的哭了起来。
脑海中回忆着与流火的点点滴滴,又忧心小蝶和双亲一颗心仿佛被撕碎了。
丁酉端着药回来叫了阿古拉几声也不见应,一把掀开被子药碗应声而碎。丁酉慌忙的跑了出去。
之前阿古拉呛入过多江水,多亏遇到了面具人不惜灵药尽心施救才将人保住。但体内的热症未解随时可能要了她的命!
流火死去的噩耗和对家人的牵挂让阿古拉心力交瘁,再次陷入了昏迷。
阿古拉在床上将养了大半年身体才逐渐恢复,外面又是大雪纷飞的时节。
她的身体虽无虞但却日渐消瘦萎靡,丁酉拿着一捆竹简来到房门前细心的斗去身上的浮雪才推门进来。
他看到阿古拉恹恹的倚在床头,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便再次发起呆来。
丁酉轻叹一声坐到床边,看着阿古拉失神落魄的模样涌出一股怜悯之情。这大半年来阿古拉虽然不肯说,他却也大致了解了对方的身世。主人知道的似乎更为详尽,却嘱咐他不得谈及半句。
面前的这个女孩已经没有家了,她心心念念的妹妹和家人大抵也遭难了。
“‘三百千’的释义主人说由她亲自教你。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读《孝经》吧。”
“丁酉。”
“嗯?”
“我想回家。”
丁酉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泛着的空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