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从草原回到无名谷齐颜便夜夜梦魇,严重之时甚至会慌乱呓语。所以她每夜最多睡两个时辰,趁梦魇未深之前醒来。齐颜将药方记牢轻声道:“多谢。”
几日后齐颜亦拜别面具人,背上箱笼离开了无名谷……
渭国的童生试年年都有,各地州府的官学都有举行考试的资格。距离下次童生试还有半年,她可以先四处走走看看渭国的民间与书中的和面具人讲述的有何不同。
一番思量,齐颜决定到京畿附近的州府参加童生试。这样三年后秋闱春闱也少些波折多份从容。她选了允州立脚在城郊租了一座小院,房东听说齐颜是备考的士子还特别算便宜了些。
望日。风和日丽,和风徐徐。
齐颜换上一袭藏青色的长衫,出门落锁到市集去了。
听房东说:允州每逢朔望便有大集,特别是望日这次的集市更是不容错过,若是运气好或许能碰到游方的杂耍班子。
果然,尚未进城便能看到挑担提篮的农户三三两两的行在入城的官道上。齐颜加快了脚步随着赶集的农户一同进了允州大城。
市集内的人群摩肩接踵,吆喝声不绝於耳。街道两边摊位连着摊位,一眼望不到尾。
面具人教她礼仪文化却并未对她说过太多市井之事,而齐颜的本尊是农家子市井之事是新的必修课。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中年男子蹲在路边,怀中抱着一只腿上结了稻草的大公鸡。
这时一名伙计打扮的青年出声问道:“老哥,你这只大公鸡怎么卖?”
“四十个铜板。”
伙计眼珠一转,伶俐的讨价道:“一只下蛋的母鸡不过四十个大子儿,你这只鸡又不能下单,便宜些吧?”
男子思索片刻:“三十五不能再少了。”
伙计似乎对这个价格不是很满意,二人经过一番商讨最终以三十三文钱成交。
齐颜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不时在不同的摊位前驻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允州城的物价摸了个大概。人群突然拥堵了起来前面围观的人群堵住了半条街,齐颜本想绕开身后却传来一阵吵嚷。
“都让开,让开!”一群手持哨棒的家丁粗鲁的推开人群开辟出了一条路,齐颜被人抵着后心推到了场中。
只见街边跪着一位披麻戴孝的少女,在她的身边停着一辆板车上面躺着一位被草席裹着的人,露出一双快要磨破脚底的草鞋。
少女低着头怀中抱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齐颜再次被家丁粗鲁的推开,这时围观的百姓也认出了来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挤开人群溜走了。只见一位衣着颇为怪异的青年公子手提哨棒走了进来。
这人的身上穿着一袭短打材质却偏偏是极易出褶皱的绸缎,他迈着四方步来到少女面前站定,端起哨棒点着木板大声念道:“卖身葬父?”人群随之掀起小小的骚动,有不些不知情的百姓低声为少女鸣不平:“这人也忒无礼了,人家姑娘都这么……”
“嘘!小声些,这人你可惹不起。”
齐颜向后退了两步立在人群前,这位“短打公子”再次开口:“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少女紧了紧怀中的木板缓缓的抬起头,眼角带着泪花怯怯的说道:“奴家卖身葬父,愿终身为奴为婢。”
齐颜冷眼瞧着,琥珀色的眼眸沉寂无波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不能波动她的情绪。
身后的劝告声再次传来:“这位大爷是允州一霸,丁府的嫡出长子丁奉山。”
“丁府?就是那位大人?”
“没错。”
人群安静了,齐颜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丁仪,太尉陆权之内弟。因率军破撑犁部大营立下首功,景嘉元年拜四品卫将军;领两万精兵驻守允州……
仇人之子,近在眼前。
这样的画面齐颜想象过无数遍,不料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
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齐颜深吸了一口气闭目蹙眉,暗恼自己的心性修炼的还不到家。待再次睁开眼又恢复到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心中的波澜却并未停止。
丁奉山用哨棒抵住少女的下巴向上一抬,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就凭你这种姿色也配卖?”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皱起了眉头,却只能干看着。
少女流下无助的泪水,身体簌簌颤抖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奉山又用腌臢话奚落了少女几句,收起哨棒大笑了一阵,一挥手家丁再次为其开路。
齐颜又一次被家丁用哨棒顶着推出老远,被戳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痛意。眼睁睁的看着仇人之子风光的从自己面前走过,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何师父发起狂来总会割伤自己的身体。
原来,有些伤发作起来只能用痛楚来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