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兄弟十五岁那年,南宫让为了兑现当初的诺言命陆权携兄弟二人入宫面圣。
南宫让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的脸,笑着说道:“两位侄儿容貌别无二致,就连朕都分不清了。”
陆权沉默片刻,便只为次子陆仲行求了官而让长子陆伯言凭科考求仕。直到后来陆伯言读的书多了才明白:双生子之所以被世家大族视为不祥,是因为它是霍乱宗嗣的存在。
若有一方心存愤懑杀而代之,外人根本无从分辨。
这也是陆权令次子仕武,长子从文的原因。可惜却并未消除长子心中的疑虑。
陆伯言走后陆权召集府中幕僚到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晚饭后又单独召次子陆仲行到书房问话。
父子二人说了些什么无从知晓,只是接连数日陆仲行的心情极好,逢人就笑,喜上眉梢。
京城·宗正寺卿公羊府外。
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背着箱笼,穿着一袭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藏蓝色长衫叩响了公羊府的大门。
门房开了个小门探出头来,见对方衣着落魄暗自鄙夷,但还是客气的问道:“公子有何贵干?”
那少年人拱手行了一礼:“晚生齐颜,晋州人氏。敢问公羊白石可在府中?”
自从公羊槐在秋闱中得了亚元,已经有不少穷书生打着各种名义前来攀交。门房皱着眉上下打量一番,便将眼前的这位少年归为此类人。
“二公子赴宴去了,大考在即老爷吩咐二公子暂时谢客。”
齐颜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既如此,晚生便不打扰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到门房手上:“待白石赴宴归来,请将这枚玉佩转奉。”
玉佩入手冰凉,门房看到在玉佩的背面赫然刻着“白石”二字。
恍然记起,这玉佩不是二少爷前几年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一块吗?
“欸……”待门房慌忙喊人,齐颜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时别三年,齐颜以冀州府解元的身份入京参加春闱,遵循昔日约定来寻故友,不巧的是人不在。
门房惴惴不安的捧着玉佩在门前徘徊,心知自己犯了大错。二公子能将玉佩赠与对方一定是非常重视这位朋友,想来是三年前出门那次结交下的。
不过门房并未撒谎,公羊槐的确赴宴去了。
公羊槐喜得亚元,解元是当朝太尉的长子陆伯言。
不过陆伯言身份贵重又深居简出,在京城士子中的人缘远不及仗义疏财的公羊槐。
此次以文会友定在城郊,众学子择了一处清幽之地,於山泉边席地而坐。引以为流觞曲水,赋诗饮酒好不快活。
公羊槐见多识广又文采出众,博得满座称赞更是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几名好友扶着回了府。
……
一位身形瘦弱的粉面小生进了公主府的后门,没行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吓得他惊呼一声掉落了手中的折扇。
身旁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位身着华贵宫装的少女拾起折扇,笑着说道:“二姐这又是去以诗会友了?”
那位被唤做“二姐”的粉面小声俏脸一红,嗔道:“静女!”
南宫静女掩唇吃吃笑了一阵,“啪”的一声抖开折扇,却被上面的字恍了眼。
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蒙处。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遣愁。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一字一句打在粉面小生的耳畔,涓涓入心。
她竟听的有些痴了,虽然在酒席上公羊槐的文采艳惊四座,可她却更爱这首小令。
脑海中不禁勾勒出这样一幅画卷:暮春微雨,一位少年独坐楼上俯瞰烟波浩渺,淡看云卷云舒。
春风拂面亦拨乱杨柳枝丫,一壶浊酒未曾动心中涌出乡愁。却又瞧见江边萌出的姹紫嫣红便洒脱一笑,举杯敬谢苍天赠花遣愁。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吹来阵阵料峭晚风。
想着想着,她的心也跟着醉了,生出阵阵神往。
而手执折扇的少女年龄尚小并未生出同样的心绪,只是惊叹:她见过无数名帖大作,眼前的这幅扇面却自成一格。持重中带着洒脱,看似有些矛盾的两种特质交织在一处秒不可言。
再看这首小令,脑海中勾勒出的是一位忧郁深沉的少年,模样定是极好的。
可她却想象不出对方拥有怎样一双眼眸?才能配上这样的一手好字和情怀。
粉面小生红着脸一把夺过折扇:“你若是再这样戏弄於我,我便回宫去了。晚上怕黑看谁陪你!”
对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怯意,很快笑了起来。一汪清泓里闪烁着狡黠的流彩:“二姐才舍不得回宫呢!若是被父皇发现你女扮男装参加诗社,一定关你的禁闭!”
这二人正是南宫让的两位女儿,年龄大一些的“粉面小生”名唤南宫姝女,年十六。
而年纪小一些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蓁蓁公主:南宫静女,年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