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折桂马由缰
报喜官将盖了官印的大红文书摊开,却并不交给齐颜。
一位老者见齐颜一脸憔悴又极为年轻,想必是经过了忐忑的等待,便笑吟吟的提示道:“会元老爷快封喜钱儿吧。”
齐颜一拍脑门,转身走了三步又反身躬身行了一礼:“官差大哥稍等片刻。”
人群哄笑出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意,十分理解齐颜的心情。
可就在再次转身的一瞬间,齐颜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与身后那会心笑着的人群格格不入。
回到卧房她斟酌着取出二两银子并两吊铜板,踏出堂屋的同时脸上再次出现欢喜笑意。
快步来到报喜官面前,将赏钱奉上歉意的说道:“实在对不住,学生初来乍到不知规矩,失礼了。劳烦官差大哥跑这一趟,请您喝杯消暑茶。”
报喜官笑着将银子揣入怀中,才将文书递了过来。
齐颜先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又收回,在衣襟上胡乱的蹭了几把才接过大红文书。
报喜官抱了抱拳:“请会元老爷好好准备,下月初五有来车辇来接您入宫参加殿试。会元老爷若得空儿可以去考院询问殿试的规矩。”
“多谢官差大哥提点,恕不远送。”
“会元老爷请留步,小的还要到下一家去报喜。”
齐颜天衣无缝的演了这一出,谢过一干围观百姓,回到屋内将大红色的文书放到小蝶的那碗素面前:“妹妹,就快了。”
自打齐颜中了会元,这座处於城郊的小院就再也没安静过。
每日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打着各式各样的名头前来拜会。
一夜之间,齐颜莫名的冒出了无数的同乡,同窗和故人。
她一边虚伪的迎来送往,一边耐心的等待着。
距离入宫殿试还有十日,大鱼终於找上门了。
谢安乘着双人软轿,领着两队挑担提篮的家丁浩荡而来:“齐贤弟,不!应该改口叫齐会元了,愚兄在这里恭祝贤弟喜摘会元。”
齐颜躬身回了一礼:“远山兄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若兄长不弃还请移步内间饮一杯粗茶,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
谢安爽朗大笑,一抬手家丁有序的将礼品往西屋抬:“贤弟真是太客气了,请。”
“远山兄请。”
礼品很快将西屋堆满,又堆满了柴房,剩下的一些只能停在院子里。
谢安打量了一周齐颜的卧房:“贤弟入京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齐颜点了点头:“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能租到这样一间清幽的院子已是万幸,实不相瞒若不是远山兄上次资助,齐颜就连封给报喜官的赏钱都拿不出了。”
谢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都怪愚兄思虑不周,让贤弟受委屈了。”他的表情真挚话语诚恳,好像真的在内疚。
“我名下正好有一座三进的小院儿,坐落清幽,院内家当仆人一应俱全,原本是留着招待喜好安静的远客所用。贤弟若是不嫌弃我命人将房契取来,今日就送给贤弟吧。”
齐颜连连摆手:“远山兄万万不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若住进去,远山兄如何招待远客?”
“欸,贤弟有所不知我那宅子去年刚扩建过。后面修了几座独立的小院足够招待,况且贤弟如今身份今非昔比,日后难免要招待同僚。再者私心里愚兄也不忍见贤弟住的如此简陋,贤弟就莫要推辞了吧?”
谢安的这一番话将姿态放的极低,换做一般人早就感激涕零了。
齐颜在心中冷笑一声,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感激模样:“得远山兄再三资助齐颜无以为报,若日后兄长有需要之处万望开口。”
“趁着还未过晌午,我又正好带了家丁。不如贤弟收整东西今日就搬过去吧。”
“恭敬不如从命。”
谢安留在齐颜的新宅用过晚膳,将房契连同一众家丁丫鬟的卖身契留给了齐颜。
公羊槐曾嘱咐过齐颜,若是有生人拜访无论以什么借口送东西都不要收。他担心寒门出身的齐颜不小心卷入派系之争,他更希望齐颜可以做一位身家清白的好官。
可连日来的每一波客人送来的礼物,名画古籍也好,金银财宝也罢;甚至连宅邸奴才她都收了。
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腐烂的心,还会怕污点么?
洁白无瑕的白玉固然好,可若是没有把柄攥在他人手上,又怎会安心的“利用”自己呢?
……
六月初五一早,齐颜与其他三百位学子一同入宫参加殿试。
南宫静女也梳戴整齐,抱着一方狭长的锦盒去寻自己的姐姐南宫姝女。
南宫姝女正在湖心亭焚香抚琴,南宫静女打发了跟随的宫婢独自捧着锦盒,放慢了脚步向湖心亭走去。
南宫静女的琴技放眼整个京城也是顶尖存在,可她却从未在人前弹奏,是以除了自幼亲近的姐妹外,鲜有人知。
南宫静女安静的站在南宫姝女身后,听的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南宫姝女挺直窈窕的腰身,安静的望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