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颜抓着门框,心口一窒。
春桃死了,悬梁自尽。
在出府的最后一刻,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南宫静女的“恩典”,用自己的生命喊冤,亦证明了自己的忠烈。
齐颜收回目光,抓着门框的手指隐隐发痛,变得冰冷。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了:当她选择踏上这条复仇路起,就注定了要踏过无数人的鲜血和屍体。
在手刃仇人之前,她需要杀死不知多少如春桃这样无辜的人,即便不必亲自动手,却依旧会有无数人要因她而死。
就好比这件事:她从未想过害死春桃。只想让她和秋菊离开南宫静女,她相信以南宫静女宽厚心慈的性子,定会给这两人一个好归宿。
她机关算尽,自命聪明、却忘了人性是永远算不透的东西。
她步步为营,自以为十拿九稳、却从没想过春桃并不是一颗棋子,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没有亲手杀死春桃,却用自以为高明的伎俩活活的将人给逼死了。
春桃的那双绣花鞋边沾了些泥土,在她死前的最后一刻,仍在不辞辛劳的为了这个公主府奔波着。
齐颜盯着鞋子上的凤尾花绣样出神:“复仇”从来都不是两个单薄的字眼。
这是用鲜血与生命来谱写,以堆屍成山去造就的罪恶和冤孽。
“找两个人把春桃放下来,抬秋菊下去休息。殿下那边我亲自去禀报。”
“是。”
四五个家丁强忍着心中的惧怕进了春桃的房间,在心中默默告罪祈祷,闭着眼睛抱住了春桃的屍体。
春桃的屍体被放到地上,齐颜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一位家丁正颤抖着手为春桃“瞑目”却被齐颜叫停:“我来吧。”
“驸马爷,这种晦气的事还是让奴才来吧……”
齐颜挤开家丁蹲到春桃身边,按开她的嘴巴将舌头送了回去,又按上了她的眼睛,在眼皮上揉了几下,春桃才得以“瞑目”。
春桃的屍首还没有凉透,触手仍有余温。
如果不是这酱紫色的面皮,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闭上眼睛的春桃挤出了眼眶里的最后几滴眼泪。家丁们见了纷纷惊呼着向后退去,生怕春桃诈屍。
唯有齐颜还蹲在春桃身边,从袖中取出白色的绢帕抖开,盖住了春桃的遗容。
做完了这一切,齐颜默然的离开了春桃的房间。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春桃的死必将会成为楔在她与南宫静女之间的一根刺,即便南宫静女不会怀疑自己、即便她过些时日与自己恢复如初,可这根刺会永远的钉在她们中间。
就像春桃的死一样,不可逆转、无法修复。
要么是自己走到最后,将南宫静女杀死。
要么是拖到东窗事发那天,自己万劫不复。
没有回头路了。
不,应该说:从乞颜阿古拉沦为亡国遗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没有回头路了。
齐颜洗过手来到正殿,门口的丫鬟深深地打了一个万福:“参见驸马爷。”
齐颜第一次没有事先通报,推开了正殿的门。
南宫静女正要发火却看到进来的人是齐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是你啊。”
“殿下。”
南宫静女轻叹一声:“春桃走了么?”
“春桃她……”
“是不是又闹了?随她去!本宫这次定要把她打发了!”
“殿下。”
南宫静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站起了身:“出什么事了?”
“春桃她……自尽了。”
在来的路上齐颜本以为自己是无法面对南宫静女的,自己一定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会露出心虚的破绽。
可事实是:她平静的禀报了春桃的死讯,泰然的注视着南宫静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从前的“动摇”难道只是错觉么?
原来自己的良心早就黑透了,刀枪不入犹如铁石。
……
依照渭国的风俗和规矩,像春桃这种连姓氏都没有的家生儿,又是这种不清不楚的死法,是不能停屍的。
不仅如此,还要将她的头发散开遮住容貌,再在口中塞满米糠。为的是避免污了主家风水的刁奴到阎王那里说主家的坏话。
即便是主家心慈最多也是赏一副草席,命人在天黑的时候丢到乱葬岗也就罢了。
南宫静女不仅为春桃准备了一副棺材,还命人给她换了寿衣、准备简单的殉葬品,灵柩就停在春桃的院子里命府中下人们吊唁。
这份於理不合的“恩宠”,却无一人出言反对。每个人都在执行着南宫静女的命令。
府中唯一一个胆敢“忤逆”南宫静女的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