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槐苦笑一阵:“我知道的,可自从出了事,父亲就萌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大哥又沉浸书海从不在意这些。我这些话啊……也只剩下和你倾诉了。京城这个地方,就算是放个屁也能嘣到几个七品官儿。哈哈哈哈哈,哎!父亲若是退了,陛下也未必会把我提上去,公羊府啊怕是要摘匾了。”
公羊槐又喝了几杯,因喝得太急显出些许醉态:“说句万不该讲的,你被点了驸马,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有真的走进来,才知道这官场有多黑呀。我一个月那几两银子还不够平时的人情往来,今儿这位大人过寿啦,明儿那位大人抱孙子了……前几日邢中书过寿,六部主事倒是会做人,私底下让我们一起跟着凑份子。我一个月才三两奉银还倒贴了二两,我们尚书这还嫌少!最可气的是,连入府喝杯酒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公羊府上下都在吃老底儿,月月有出无进呐。”
齐颜安静地看着公羊槐,五年前在允州官学门口大骂丁奉山是匹夫的少年郎,如今却被渭国的朝堂折腾成了这番模样。
渭国才推翻腐朽的前朝几年呢?这就烂到朝廷里了,自己若是再不加快速度那是真的会来不及……
“邢中书?可是那位中书令大人?”
“没错,就是他。”
“可我听说这位大人寒门出身,最是两袖清风,公正廉洁的。”
公羊槐嗤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他的那个位置上千八百两银子又能算的了什么?”
公羊槐抓住齐颜的胳膊,自嘲般地说道:“当年你中了会元,我还劝你不要收别人的金银财物,现在想想真是太年轻了。”
齐颜看着满眼失意的公羊槐,心生一计。
她起身出了雅间,叫来店小二将一锭碎银子塞到对方手里,低声耳语了几句。
店小二领命去了,齐颜回到雅间,公羊槐拉过她继续诉说这官场的黑暗和自己的不得志。
半个时辰后,公羊槐不堪醉意,疲倦地趴到了桌子上。
齐颜倒是从公羊槐的嘴巴里,听到了不少她想知道的事情。
“笃笃笃”
“老爷,小的钱源。”
“是私宅的管家来了,白石稍等我片刻。”
……
钱源给齐颜请了安,从怀中掏出一遝银票:“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共有两张五百两,九张百两、两张五十两通宝钱庄的银票。”
“这些银票不要记在帐上,出的却我会尽快补给你。”
“是。”
齐颜拿着银票回来,坐到公羊槐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白石?醒醒。”
“嗯?”公羊槐按着桌案,眯着眼睛坐了起来。
齐颜将一遝银票放到公羊槐面前:“这是通宝钱庄的银票,白石先拿去应急走动。”
公羊槐的酒当即醒了三分,皱着眉看了齐颜一眼,拿过银票一数:整整两千两!
“铁柱,你……”
“白石无需多言,若你还把我当知己好友,就把银票收起来。”
“可这也太贵重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两千两,从前的公羊槐未必能看得上眼。
宗正寺卿公羊忠的每年的人情进项都不止这些,但出了帝陵走水的事情,公羊忠成了半个罪臣。
来往的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就连今年的生辰都是关起府门悄悄办的。
如今公羊府一家三口的俸禄加在一起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庞大的公羊府几十口人,再加上两位公子的人情走动,早已入不敷出。
“蓁蓁殿下洪恩,在我立府时赏赐颇丰,只是今日太仓促只换到这些。你先拿着,过几日我再给你准备些。”
公羊槐略显挣扎,将银票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他是很缺钱,但更看重与齐颜的这份同窗情谊,总觉得有些东西沾了这些就变味了。
齐颜轻叹一声:“难不成,你真想眼睁睁地看着公羊府没落?”
一句话戳中了公羊槐的心事,他沉默了。
齐颜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官场,但听你说了这么多,也大概明白你为何久无升迁了。”
“为何?”
“你的能力自是足够,只是少了些御前美言的机会。朝中这么多官员陛下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你又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陛下想不起你这个人如何重用你?伯父纵然有心也无力去做了……我知道你不屑做此事,但大流如此,你若不从只会被推的越来越远。眼看着下次大考就要来了,到时候想出头就更难了……你毕竟是本届榜眼出身,若是有人为你美言几句,是不会输给陆伯言的。”
见公羊槐垂首不语,齐颜继续劝道:“你把这些银票全部送给工部尚书,买一个私下面见邢中书的资格。再给我三日,我回府变卖几样物件儿。三日后还在这里,我再送你一万两银票。你把这一万银票送给邢中书,他官居一品位同丞相、举荐个侍郎不是什么难事。”
公羊槐惊愕地看着齐颜,犹豫地问道:“若邢中书不收怎么办?反倒陛下面前参我一本,岂不是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