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箫抬起头,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周,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修?”
南宫静女:“不少陈设都是本宫小时候的,旧了。”
齐玉箫的表情明媚起来,奶声奶气地追问道:“母亲小时候也住在这里吗?”
南宫静女:“嗯。”
齐玉箫:“那不要修!女儿就要这个样子!”
南宫静女别过眼:“……随你吧。”
……
南宫静女只在暖阁做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多是齐玉箫这个三岁的奶娃娃扯着她说些幼稚的话题或者问些什么,气氛倒也不算冷清。
南宫静女没带过孩子,但她依旧觉得齐玉箫很聪明,言谈虽然幼稚,但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逻辑。
是呢,这孩子的父亲可是本朝独一份的“二元一花”,他的女儿又怎么会差?
南宫静女:“你想见你爹吗?”
“喋喋不休”的齐玉箫明显愣了一下,回道:“二姨母说爹爹在晋州,一时回不来的。”
南宫静女又问了一次:“你想见见他吗?”
齐玉箫端详着南宫静女的脸色,却也没看出什么不悦,回道:“想。”
南宫静女:“那好,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本宫回去了。”
齐玉箫跳下椅子:“女儿恭送母亲。”
……
几日后传令官骑着快马,身后背着封红的竹筒冲进了晋州府衙。
“报……”
马还未停稳,传令官便跳下了马背,一名衙役反身向内跑,去请太守了。
齐颜正在正在批阅晋州底下郡县呈上来的奏报,突然听到衙役禀报:“大人,外面来了一位传令官带来了一份封红的竹筒。”
齐颜将奏报盖起来,拿过冠帽戴在头上:“请他稍候,我这就来。”
传令官见了齐颜,拱了拱手:“小人参见太守大人,京城八百里急件请大人当场过目,小人好回去复命。”
传令官不好直视齐颜,却还是忍不住拿眼睛偷瞄,这位大人虽然身穿太守官服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儿架子,给人的感觉反而像一位世外高人。
早就听说蓁蓁公主的驸马天生异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照理说眼前这位大人已二十有四,又官居太守按照常理应该蓄起胡须才是……可是传令官又忍不住想:这样一副好容颜,蓄起胡须岂不是可惜了?
或许正是没有蓄胡须的缘故吧?齐颜看上去就像一位少年书生,淡雅温润。
偏偏左脸上横着一道刀切似的疤痕,为整张脸平添了几许硬朗和狂野,令她整个人的气质复杂起来,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准确描述。
再配合上这对妖冶的眼眸,连传令官这个而立之年的男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那是一种跨越的性别的冲击。
齐颜并没有注意到传令官的表情,倒是被一旁立着的,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瞧见了。
只见他勾了勾嘴角眼中露出丝丝轻蔑,不过他控制得很好,转瞬即逝。
齐颜接过竹筒拧开了封红,里面是一封明黄黄的圣旨,她将圣旨取出来的那一刻,府衙中的人尽数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齐颜抖开卷轴,上书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晋州太守齐颜回京述职,自接到圣旨后次日动身,钦此。
圣旨上的字龙飞凤舞笔锋凌厉,但在顿笔回峰处隐约透出几分牧羊居士昔日的风骨,齐颜端着圣旨恍惚了一阵。
“臣遵旨。”
府衙中的人这才各自站起,传令官再次对齐颜拱了拱手:“既然大人已经看过,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齐颜:“钱通,你去替本官送送。”
传令官:“不用劳烦了,小人是骑马来的。”
齐颜抬了抬下巴,钱通会意跟着传令官走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递到传令官手上:“差爷一路辛苦了,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
传令官盯着钱袋却推辞道:“这怎么行?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
钱通上前一步,将钱袋硬塞到传令官手上:“差爷切莫推辞,你我都是奉命行事也别让小人为难不是?就算差爷不喝茶,这马儿也需要点嚼头好攒足力气回京呢。”
传令官笑着收了钱袋,暗道:“不愧是当朝驸马爷,身边的下人也这般灵透。”
钱通返回府衙,齐颜将圣旨收到怀中:“你随我来。”
钱通:“是。”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齐颜坐到案后将圣旨取出放到桌上:“陛下命我回京述职,明日动身。”
钱通听了,当即大胆地问道:“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回去?还走得这么急?”
齐颜低头看着圣旨抬起手按在上面摸了摸,幽幽道:“或许是有别的事情吧,回京述职只是个名头罢了。”
钱通:“依小人看也是,不然内廷为何不正儿八经地派个内侍来宣读圣旨?”
齐颜勾了勾嘴角:“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都说出来,更不要挂在脸上。”
钱通的气势立刻松了下来,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小人知错。”
齐颜平静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错事……只是太容易被人看透容易吃亏。”
见钱通的头越压越低,齐颜又道:“去收整行装吧,时间不多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钱通:“是!”
齐颜:“等等。”
钱通:“主子还有何吩咐?”
齐颜沉吟片刻,低声道:“收拾好行囊后你去那边走一趟,就说明日我们卯时出发,让他算好时辰在城外十五里小庙等着。”
钱通:“是。”
钱通推门出了书房,齐颜收好圣旨拉开公文上蒙的粗布,继续批阅起来。
第二天一早,钱通将行李装上了马车,一辆马车仅主仆二人便上路了。
晋州城外·十五里小庙。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古庙,庙宇破败漏风,神像倾倒,庙内蜘蛛网随处可见,这里也是当年小蝶一行人藏身的地方。
齐颜担任晋州太守这三年,晋州府人口增长欣欣向荣,城内大部分设施得到了修缮,单单这十五里小庙一直没有下令修缮。
齐颜跳下马车,钱通拉着缰绳守在原地。小庙只剩下一半门板,齐颜侧身进了小庙,一位戴着铁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地:“见过主子。”
齐颜将人从地上扶起:“春树兄不必多礼,你我依旧兄弟相称。”
男子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脸上留着邋遢的络腮胡,左边唇角一道鞭痕将胡须切开一直到下巴,那男子的右脸颧骨位置上赫然印着一块方形的印记:刺配。
齐颜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春树兄,别来无恙。”
这位络腮胡男子姓谷,名枫,字春树;曾在几年前的上元灯谜阵上与齐颜对垒,后投靠二皇子府上做了幕僚,因巫蛊之案被发配至北九州做苦役,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