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盘堆起胡羊肉
三日后,任命吏部尚书齐颜为本次科举主考官的圣旨於早朝之上由四九当庭宣读。
除了忠君派的宿儒保持沉默外,其他两派的官员跪地不起,恳请“南宫让”收回成命。
这些大臣群情激昂,冒死进谏主考官的重要性并提出了诸多齐颜不适合担任主考官的理由。
齐颜在一片质疑声中淡然走上前去,从四九的手中接过了圣旨。
须臾间,齐颜的心中闪过了诸多念头,以圣旨宣告的命令是所有朝代的最高规格的旨意,朝臣竟然敢公然抗旨证明“久病”的南宫让正逐渐丧失对朝局的掌控,另外一方面:不得不说这三年南宫望的手腕成熟了不少,自己名义上还算是他的人,可是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他居然能做到不动如山……
看来是想彻底把自己这张底牌隐藏起来,好获得更大的利益。
齐颜:“臣遵旨,定不负皇恩。”她不着痕迹地向珠帘后面望了一眼,如此局面南宫静女要如何处理呢?
就在这时,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齐颜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几个呼吸后穿着一袭帝王朝服的南宫让从屏风后面出来。
南宫让已经将近一年没在朝臣面前露面了,可他的出现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大殿内全部官员包括端坐在龙椅上的南宫达尽数跪匍在地,三呼万岁。
不过南宫让并不是走出来的,而是坐在太师椅上由两名左右分立的内侍将椅子扛在肩膀上抬出来的。
看来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恢复……
齐颜眉头微蹙,瞬间想通了此事的关节所在,一定是上次自己毛遂自荐时朝堂上的乱局让南宫静女明白主考官的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於是请出了南宫让……
齐颜悄悄抬起眼向高位看去,只见南宫让悬在半空中的两只脚随着太师椅微微摆动,她略懂医术,知道这并不是正常人的表现——或许南宫让的下半身已经丧失了知觉。
齐颜的心情有些复杂,南宫让为了帮助南宫静女平定局面,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齐颜顶着冒犯天威的嫌疑继续抬眼向上看去,帝王朝服依旧隆重肃穆贵不可言,不过却比从前看上去宽大了不少,一双暗行金线的纹龙广袖平铺在膝盖上,胸口绣着渭国独一无二的九龙朝珠图腾。
紧接着……四目相对。
齐颜当即收回了目光。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上,没想到南宫让居然也在看她,大殿里一派死寂,齐颜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上位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嘎吱”声,内侍总管四九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有旨,退朝……”
群臣这才缓缓地抬起头,高位上已经不见南宫让的身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群臣面面相觑,还有些心有不甘。
中书令邢经赋站出来说道:“本官当年初出茅庐,幸得陛下赏识和信任才有了今日。齐大人虽然年轻,但毕竟也是殿试三甲出身,又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既然陛下相信他,列位臣公就不要再存疑虑了。”
沉默片刻后,群臣纷纷附和。
至此,这件事才算是彻底敲成。
齐颜回到未明宫的偏殿,刚换下常服,宫婢便禀报:蓁蓁殿下身边的掌事女官秋菊姑姑来了。
齐颜将秋菊请了进来,对方的胳膊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驸马爷,昨儿北边的进贡到了,厨房选了一只羔羊料理了,刚刚才出炉呢,殿下让庖丁将最好的部位切了几盘请驸马爷品尝。”
齐颜笑道:“劳烦秋菊姐姐了,殿下在做什么?”
秋菊将食盒交给齐颜身边的宫婢,回道:“这会儿估么着殿下那边午饭也该得了,正在用膳。”
齐颜星目半阖,低声道:“既如此,就请秋菊姐姐将食盒带回去吧。”
秋菊:“驸马爷这是何意,羔羊刚一烤好殿下就先命庖丁将您这份儿切出来了,殿下可是一筷子都没动呢。”
齐颜勾了勾嘴角,回道:“正是如此臣才不敢独自享用,还是请秋菊姐姐将食盒带回去吧,若是秋菊姐姐觉得殿下那边不好交代,就把我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回去即可。”
秋菊见齐颜的态度坚决,只好带着食盒原路返回。南宫静女其实还没有用过午膳,给齐颜送羊肉的事情是昨天就决定好的,今日庖丁不过照办而已。
她这个时间一直等在甘泉宫的偏殿,南宫让上朝回来以后他们父女俩又说了一些事情,南宫静女回来的时候秋菊正好也回来了。
南宫静女翻动手中的书卷,问道:“送去了?”
秋菊:“回殿下,送去是送去了,可是驸马爷又让奴婢给带回来了。”
南宫静女手上的动作一顿,青葱玉指一松掀起一半的书页落了回去:“怎么回事?你没按照本宫说的转述?”
秋菊深深地打了一个万福:“殿下吩咐的奴婢一字不落地转告了驸马爷,可是驸马爷还是坚持让奴婢将食盒带回来,还说……若是奴婢觉得为难,就请转告殿下,他不敢独自享用。”
两个呼吸后南宫静女突然笑了,她将目光再次投回手中的书卷,将最后一页看完才将书放到案上,起身道:“你随本宫走一趟吧。”
秋菊:“是。殿下摆驾何处,是否需要奴婢传轿辇?”
南宫静女径自走在前头:“不必了,将食盒也带上。”
秋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