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颜接过信封,封面上没有字,取出信抖开一看,是钱源的字。
信中说:多亏谷枫的协助齐颜暗中经营的四方钱庄已经成功入驻京城,不过钱源担心四方钱庄触动了京城老牌钱庄:通源钱庄的利益,担心其东家谢安不会善罢甘休。
谢安虽不足虑,但谢安所倚仗的是三皇子南宫望,所以请齐颜与京城官府打好招呼。
齐颜揭过这一页,后面还有一封信,还是钱源写来的,但相比上一张字迹明显有些潦草。
齐颜眉头紧锁,将上面的两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小人钱源万死。日前小人照例去探望小少爷,发现那户人家已於月前搬迁,不知所踪。
小人找画师画制了百幅画像,交由得力心腹暗中查访。
齐颜将信纸团成一团攥在手心里,胸口起伏。
三年前,小蝶诞下龙凤双生子,齐颜担心内廷司采取留子去母的古制,谎称男孩夭折,并着钱源秘密将男孩送出了京城,交给农户收养。
这孩子的地址只有钱源一个人知道,这三年来钱源每年会去探望孩子四次,定期送些油米银两以确保孩子可以平安长大……
有如此优渥的条件,那户人家断然没有搬迁的理由……信中说是月前搬迁,算算时间……不正是自己动身入京之后吗?
齐颜摊开手掌,左手是一枚双鱼袋,右手是团成一团的信纸。
到底是谁掳走了孩子?
会是南宫静女吗?如今她得到南宫让的支持,确实有足够的力量做这件事……可从对方的表现和言谈中似乎又不太像。
莫非是钱源“监守自盗”?将孩子秘密转移以求他日作为筹码?
齐颜看了看还跪在自己面前的钱通,打消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自己已经还了钱源自由身,而且还让他打理自己的全部身家,就说钱源的一双儿女钱通和钱宝都在自己手上,他又何必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呢?
难道……
钱通见齐颜沉默不语,询问道:“主人是否有口信要带?”
齐颜深吸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恢复沉寂,轻声道:“告诉钱源一查到底,活要见人死要见屍。还有……让他近期将资金回笼,过阵子派人到私宅去取些东西,全部拿到谢安那里去换成现银,如今手里掌握的非必要的地契能卖的通通卖掉换成银子。”
钱通:“是。”
想了想齐颜继续说道:“派人将银子运到各地的典当行去,凡是遇到来借钱周转的农户,无论借多少都借给他,但要让他用田契来抵押,当期可适当放宽但要把利息稍微提几分,然后保持常态等候我下一步命令。”
钱通:“是。”
钱通走了,齐颜梳洗完毕也出了寝殿,外面的雨还在继续,虽没有昨日那般肆虐凶猛,却丝毫没有放晴的态势。
齐颜抬头看着压在头顶的那朵黑云,呢喃道:“天公作美,果然是天公作美……”
自此温存一夜后,南宫静女再次忙碌了起来,齐玉箫秉持二姨母的吩咐每日都来缠着齐颜。
不过齐颜并不打算回私宅去探望小蝶,她固然是思念妹妹的,但她用了三年铺开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收网,实在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刺激南宫静女,待到报了仇自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陪在妹妹身边,而且自己不去看她也是在保护她,南宫让风烛残年,保不齐会为了南宫静女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多亏了齐玉箫,齐颜有了充分的借口回绝了一大批到访,其中包括礼部尚书公羊槐。
在这个节骨眼,她不适合见任何人,或许南宫静女的眼睛就安插在自己身边瞧着呢,一切都要等到科举开榜之后再说。
另一边南宫静女忙得焦头烂额,近期朝中又发生了几件大事,可南宫静女只能置身幕后,不能当朝布令成了她最大的束缚。
司农禀报说:各地都有洪涝之相,请朝廷及早安排,以免影响秋收和税收。
渭国的梅雨季整整提前了一个月,此时正是粮食即将成熟的季节,大司农奔走各地发现不少即将要被收割的庄稼因潮湿而发霉,不少农户面临两个选择,一是:顶着减收的风险将庄稼提前收割,可辛苦劳作了一年眼看着就要长好了,好好的粮食就这样打了水漂谁舍得呢?
二是:和老天赌一把,祈祷这场雨快些放晴,这个季节日头,毒暴晒几日就能把多余的水分蒸干,依旧能有个好收成。
渭国开国之初南宫让推行割韭菜的国策——仓钞换盐引已历经十年,在暴利和官府的蛊惑下全国各地的农户多多少少手里头都攥着几张等待兑换的仓钞,有的人家甚至卖掉了自家的部分田产花高价才买到的,而渭国施行的是“人头税”,不看各家田亩数,按照人丁收税。
一方面田产缩水,另一方面随着十年的繁衍家族的人丁逐渐增多,所以落实到每户的税额越来越重。齐颜用了三年的时间走访各地倾听民意,推算出渭国的广大农户已经被压到了一个临界点上,於是她给钱源下了这道命令,准备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渭国的朝堂上。
不过并不是现在,至少也要等到本届学子在朝中站稳脚跟,齐颜积累了足够的话语权之后。
或许垂垂老矣的南宫让自己都已经忘了“仓钞换盐引”的这项国策了,它就像一个毒疮附着在渭国朝廷的肉和骨头上,如今这毒疮已经溃烂,南宫静女一介女流今后要多多倚仗自己,而只有“临危”才能得到“重权”,到时候……就是齐颜开始血洗朝堂的时候。
齐颜:太尉府,中书令、殿前将军一家……你们可都要活到那个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