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颜将试卷略扫了一眼便放了回去,说道:“既然不想掌灯答卷,就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柳予安低声道:“老师出的题目很是高深,学生资质平庸,就算不眠不休写上三日都未必能完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又怎会休息?”
齐颜的心中升起一丝惊觉:反常必有妖,这少年莫非是想以此“另辟蹊径”?
齐颜:“哦?那你为何不点灯?”
柳予安叹了一声拿过桌旁由考院统一发放的三支蜡烛,用双手举着送到了齐颜面前:“老师请看。”
齐颜示意两边掌灯的侍卫稍靠近些,拿过蜡烛一看,皱起了眉——三支蜡烛竟然都没有烛芯!
齐颜仔细摸了摸三支蜡烛都有烛芯小孔,看来并不是在制作的过程中工匠疏忽,而是有人将灯芯抽掉了。
跟在面具人身边的这些年,齐颜最拿手的本领就是率先用最深的恶意去揣测身边的突发事件,她想:这灯芯会不会是柳予安自己抽掉的,想用这样的办法达到某种目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齐颜否决了,柳予安虽有几分“姿色”,但能杀到会试来绝对是有真才实学,而且他还写了一手漂亮的瘦金体,没有十年八年怕是练不出来,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吸引考官的注意岂不是太笨了吗?
那么就是旁人所为了,可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会得罪什么人呢?而且那个人居然有能力将人安插到考院中来……
须臾间齐颜想了很多,她不露声色地拿过一颗夜明珠递给了柳予安:“这颗东海夜明珠本是御赐之物,但圣上求才若渴,本官就做主将它借你三日,收卷前本官会亲自来取。”
说完也不听柳予安再说什么,带着侍卫到别的小号去巡视了。
担任会试主考官的好处自不用说,但也伴随着一定程度的辛苦。就比如说会试的这三日,主考官必须全程在高台上坐镇,两位副考还可交替去后院休息,但是主考作为主持大局的人,必须全程都在。
虽然齐颜事先饱眠了一天,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也开始体力不支,思维混沌……
收卷的锣声终於响起,齐颜轻呼一口气起身来到高台正中,朗声道:“停笔,封卷!”
考生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毛笔,用考院发下来的材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名字和籍贯糊住,侍卫下场将考卷收上来,呈交到高台上的托盘里。齐颜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官话,小号外的锁被打开考生们有序离场。
接下来齐颜就要和两位主考共同到主殿闭门阅卷、核定名次,考院会从外面锁住,并派下重兵把守,直到会试名次的红榜贴出去那天,三位主考才能离开考院。
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始,两位副考隶属於不同阵营,想必核定名次的过程会异常精彩,但齐颜已经想好了对策。
齐颜用红绸将考卷盖住,公羊槐和陆伯言分别托着托盘跟在齐颜后面,三人一同进了正殿,侍卫从外面落了锁。
考卷刚一放好,陆伯言就拿出一副“前辈”姿态来:“本官特意问过中书令邢大人,在阅卷之前要先定档,凡是字迹潦草,卷面不洁、词不达意、三样均占的试卷视为废卷可不阅,二者打为三等卷、一者降为二等卷、露出名字和籍贯者同视为废卷处理,今年的考生比往年多出不少,我们的标准可以稍微严格一些。”
对此,公羊槐和齐颜都没有异议,陆伯言见了愈发得意,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道:“筛选合格的卷纸分成三批,认为好的就在卷头画一个红圈,然后再将这些优等卷集中起来共议三甲,若之后还有名额可以再选其他的。”
齐颜想了想表达了不同的态度:“如此恐有失公允,每个人的文风都是不同的,我们不喜欢的答案未必不是好卷,不如将筛出来的卷纸分成三份由我们三人轮流审阅,不才忝居主考之位,若觉得好可以在卷头上画两个圈,两位大人每人可画一圈,最后以红圈的多少定品,若圈数相等我们再行商议如何?”
陆伯言和公羊槐均皱了皱眉,思虑一番后也都答应了。
初选相对简单,很快就淘汰了一少半,剩下的分成三份,三人拿着考卷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阅卷,殿内安静极了。
这个办法是齐颜和南宫静女共同想出来的,她们二人担心陆伯言和公羊槐会暗行党争之事,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从源头上杜绝。
但凡齐颜觉得文风不拘一格,将来可以收为己用的试卷就在上面画两个圈,其余的一个圈也不画、这样就算这二人再怎么花心思也是枉然。
等到公羊槐和陆伯言发现端倪的时候已经晚了……
齐颜毫不犹地的在她认得字迹、十分敬仰她的晋州学子的考卷上画了两个圈,在晋州这三年齐颜早就打好了基础,不少当地的学子都曾主动把文章呈到齐颜这里来请她指点,在她的蓄意教导下,那些学子的思想已经多少受到些影响。
然后就是言辞犀利激进的试卷,特别是痛斥仓钞换盐引这一项国策弊端的,最受齐颜的青睐。
这项国策在民间的推行最广,问题也最深、唯有它可以快速动摇渭国朝廷在民间的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