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卷的最后一天,齐颜看到了柳予安的试卷。
一百多张试卷里,使用瘦金体的只此一份,很是好认。
意外的是:这张试卷的封头已经落下了两个红圈,看来另外两位考官都很认可柳予安的才华。
齐颜认真地看了起来,前面的答案很精彩,不过最后一道题答得却是中规中矩,也难怪这两人都会选他了。
齐颜稍加思索,破天荒地在卷头画了一个红圈,虽拿不到三甲至少可以保住殿试的资格。
直觉告诉齐颜:无芯蜡烛之事,值得挖掘一番。
在齐颜的操作下,晋州学子占了三甲中的三分之数,一甲三名里也有一位。
定好名次后才将这些考卷一一拆封,在两位副考的共同监督下,齐颜亲自将他们的名字按照顺序写在了红榜上。
陆伯言和公羊槐的脸色均有些难看,因为齐颜手持两票的关系,名次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
……
三人走出考院已是十日之后,三驾马车停在考院门口,齐颜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回宫”,就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另一边,南宫静女正在甘泉宫与南宫让说话,今年南宫让的情况很不好,无需御医明说,用肉眼就能分辨。
南宫让的须发几乎全白了,整个人瘦了几圈,刀削般的颧骨高高隆起,眼窝深陷,双目无光,脸上松垮的老皮耷拉着,褶皱很深。
虽然每日都有四九亲自为他推拿,但失去知觉的那半边身子的手:小拇指和无名指,弯曲着扭在一处无法伸直,有时候坐的久了嘴角还会淌出口水而不自知。
每到此时,南宫静女都能从父亲的眼神中读到屈辱和不甘,一颗心也随之绞痛。
这不,父女二人正一个说一个写,南宫让持笔的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一滴口水坠到写好的字上,氤氲一片。
南宫静女:“父皇,今日先歇息吧?”说着从袖口摸出一方绢帕,细心地为南宫让抆去了口水。
南宫让“唔”了两身,眼中划过一丝感慨和伤感,笔锋一转、颤颤巍巍地写到:“恐时日无多,再嘱咐吾儿几句。”
南宫静女银牙暗咬,将热泪逼了回去,柔声道:“御医说父皇的身体已有改观,您不要多想。”
南宫让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嘴歪到一边,又写到:齐颜可愿全力助你?
南宫静女抿了抿嘴:“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让叹了一声,知女莫若父,自家女儿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但南宫让有些乏了不想过多解释,又写到:有他帮你也好,只是还有一事事关国本,吾儿要考虑清楚。
南宫静女的脸一红,明白了南宫让的意思。
南宫让继续写到:汝膝下子女必皆姓南宫,但女帝之事不可二世,若……
写到这里,南宫让停顿良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复又写到:若汝命中无子,可於诸多皇兄膝下择一子过继教养。若如此,切记留子去父、以免后患无穷。此举乃后手之策,不可冒然决断,以免他日诞下亲子引发夺嫡之争。天命之年再做考量尚且不晚……
南宫静女越看越心惊,虽然她知道南宫让是为她考虑,但让她做残出杀同胞之事实在万难,她抬眼看了看南宫让,后者表现的很平淡,仿佛是在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南宫静女受到了冲击,即便她早就在无数的典籍中领略了“最是无情帝王家”的含义。
门外传来四九老迈的声音:“启禀陛下,会考的红榜出来了。吏部的齐大人差人送来了一甲的三份试卷和大榜请陛下过目。”
南宫让将写好的纸揉成一团,点了点头,南宫静女说道:“呈进来吧。”
四九:“是。”
四九离开后,南宫让又写了一句话:“叫齐颜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