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略思考了一下回道:“过了洛川就有。”
齐颜:“很好!”
……
当天夜里,齐颜便骑着金环乌出了燕然府,一路向北。
次日一早,钱通也打马出发,向南而去。
中午,钦差大人病倒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随行队伍,不少前来探望齐颜的人都被丁酉挡在了门外。
很快大家便都知道:钦差大人染上了恶疾,情况很严重。
有人说洛北简陋,缺少几味救命的药材,齐大人的贴身随从已经连夜赶往洛南取药了。
这一路钱通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齐颜身旁的,随行的渭国人不见钱通已经相信了一半,再看到随行御医丁酉找了一块白纱布蒙住了半边脸,而且齐颜下榻的院子不时飘出熏醋的气味,便全信了。
而且齐颜的病情越传越邪乎,有人说齐颜得了天花,还有人说齐颜出痘疮了……
这个消息一出,前来探望齐颜的人彻底绝了。
可怜丁酉终日枯坐在齐颜的房里,守着被子里的假人……不仅要用厚布蒙脸还要时时忍受空气中的那股醋酸味。
这是齐颜经过钱通的提醒想到的主意,齐颜给南宫静女写了一封密信,让钱通当着自己的面一字一句的背熟,反覆考了他三次才将密信烧了。
齐颜让钱通借着取药的名头到洛南的联络点,去找到可靠的人把这封信连同自己的贴身玉佩一起送到京城灼华公主府,请南宫姝女将信送到宫中。
……
草原的黑夜比南边的更加阴森,天空中挂着一轮惨白惨白的月亮。依稀可以看到一人一骑乘着夜色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狂奔,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特有的声音,几乎是刚听到声音人影已经闪了过去。
齐颜将包裹固定在了马鞍上,单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提着一把木质的弓,身后背着一个箭壶,里面插着十几支箭,箭支撞击竹筒不住发出清脆响声。
乞颜苏赫巴鲁曾经告诉过年幼的阿古拉:这个季节里草原的夜晚是十分危险的,越往北越是如此。
草原上的狼群到了繁衍季,夜里会有大批狼群集结,寻觅食物。
……
突然,金环乌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齐颜拍了拍马儿的脖颈安抚它。金眼乌告诉齐颜:它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这气味让它惧怕。
四岁的金环乌还从未见过狼群,它怕让主人失望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已深入了数里,直到这股气味浓烈到不容忽视,才发出了嘶鸣提醒齐颜。
寂静的夜,马儿的嘶鸣传出很远,金环乌抬了抬前蹄,这气味令它十分不安。
齐颜一扯缰绳,环顾一周。
在他们的左侧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应该是某座城池,冒然绕路或许会惊动城门上的士兵……
而让金环乌不安的源头就他们的东北方向,也是到乌兰城的必经之路。
齐颜立在马背上望向漆黑的远处,紧了紧手中的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金环乌,你见过狼群吗?”
金环乌:“没有。”
齐颜:“那你敢不敢随我闯一闯?”
金环乌立刻发出了一声嘶鸣,表示愿意。齐颜拍了拍它的脖颈:“嘘……你就朝着这个方向全速前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来,我会保护你的。”
闻言,金环乌一扬前蹄,如离弦之矢向东北方向奔去。
齐颜松开了缰绳,空出另一只手从背后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箭,双腿夹住马鞍,双脚勾在马镫上、在金环乌的全速奔跑下仅用下盘之力便稳住了身形。
如此骑术,怕是南宫静女苦练十年也望尘莫及。
齐颜多年不曾骑马,马术生疏不少,但她牢牢记住了父亲传授给她的骑马要领,而且拥有与马儿沟通的先天优势,可以轻松地做到人马合一。
就像当年草原大祭司说得那样:阿古拉王子拥有天神的赐予,注定会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
故此,不少撑犁族人相信:他们的阿古拉王子会继承大汗的王位,率领撑犁部称雄草原。就算阿古拉身系一半南人血统,也并未受到过实际的排挤。
为这事儿母亲还哭过一场,芙蓉认为:这种命格不利於女子,谁会娶一个整日与马为伍的人为妻呢?
苏赫巴鲁听了是既心疼又觉得好笑,搂着哭泣的爱妻温声安抚:“妹子别担心,这里是草原不是南边,我可以保证咱们的阿古拉不会为这件事发愁。”苏赫巴鲁说完又向阿古拉挤了挤眼,那时的阿古拉不懂双亲在说什么,她也想跟着父亲笑,可看到母亲哭了又不敢。
芙蓉抆了抆眼泪,低声呢喃道:“这次怀的一定是个儿子……”
往事一幕幕在齐颜的脑海中闪过,这些事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回忆了,或许是故地重游,亦或是难得独处,这几日她连梦中都是旧事。
只可惜草原灭了,什么都没了。
阿古拉没能看到期盼多年的弟弟出生,没有看着小蝶长大,没有兑现和巴音结下安达时的承诺,更没有接下父亲的意志……也没有兑现答应流火的诺言。
什么都没了……如今的阿古拉,像一个无处归依的游魂,顶着渭国人的身份在草原上孤零零地夜奔。
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如今看来大祭司的预言似乎并不准确,这样的自己又如何戎马一生?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