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迷人眼
南宫静女从御医院出来,全体御医皆跪在院子里相送。
或许在民间蓁蓁公主再尊贵也不及皇子的分量,但在这内廷之中所有人都很清楚一点:只要新帝没有登基,南宫静女永远是第二号人物,就连当初圣宠优渥的雅贵妃也难以撼动其分毫。
相比於来时的盛怒,走的时候南宫静女的心情明显不同。
南宫静女坐到轿辇上便一言不发,秋菊唤了两次也不见答应,做主说道:“回未明宫。”
齐颜体内确实存有沉屙,但御医却说不太可能是时疫所致。
若是一位御医这么说也就罢了,御医院最有资历的三位御医都这么认为,这让南宫静女很疑惑。
不过在南宫静女再三追问下,王御医最后也没敢咬死这件事,虽然他心中已有定论,但是见蓁蓁殿下如此在乎驸马,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万一自己诊断错了……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王御医又说:医道博大精深,下臣也不敢完全断定驸马爷的病因。或许是那位救了驸马的世外高人用了什么奇药导致的,也可能是后来负责驸马爷健康的丁酉做了什么调整……
另外两位副院长会意,均出言附和。直接把责任推给了面具人和丁酉。
以南宫静女如今的心智怎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可是一碰到齐颜的事情,南宫静女便本能地在内心美化,粉饰,丝毫不愿意去怀疑。
这七年,齐颜待自己都说极好的。如涓涓山泉无声地渗透到南宫静女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虽然这之中也有过不如意,但如今的南宫静女已经领悟了些夫妻之道:唇齿相依尚且磕碰,更何况是两个人呢?
虽然这段感情并非坦途,相比於历朝历代无数名存实亡的指婚,她已经很幸福了,至少他们心中都有彼此,性格也契合。
走上女帝之路以来,南宫静女成长了许多,她明白了为何世人皆言:最是无情帝王家。
齐颜,成了南宫静女打破这一古语的最后坚守,南宫静女深信,自己与齐颜会是不同的。
这些年齐颜待自己的好南宫静女皆记在心上:宫道上痴痴地等待,坠马时奋不顾身地呵护,为了帮自己坐上女帝之位数次身陷险境而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到最近,齐颜拖着生病的身体那翻高瞻远瞩的肺腑之言。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要南宫静女如何怀疑?
南宫静女很快得出结论:定是三位御医弄错了,等到齐颜的御用医官丁酉回来再问个清楚。
南宫静女从思绪中抽离:齐颜的病根一定是时疫造成的,不然目色如何异於常人?
最终,南宫静女的冷静再次被爱情所冲淡,她虽不懂医术,但从齐颜的目色断定对方的病一定是时疫造成的,不然人的双眼怎会发生如此惊变?
若是南宫静女能少爱齐颜一点儿,若是她能不这么相信齐颜,只需稍微反过来推导一下,或许就能得出最深层的真相。
到底是齐颜的目色因时疫而起,还是齐颜因为目色撒下了时疫的谎言?
二者之间只是拐了一个小小的弯儿,南宫静女却没能转过来,卡住她的……是那份深入心肺,刻入骨血的情。
成亲七年,齐颜也好,南宫静女也罢……从未向对方说过一次“爱”字,那又如何?
病因与目色之间的这个小小的弯儿,说不定南宫静女转天就能转过来,亦或许……她一辈子也看不透。
丁酉呢?
无父无母被面具人抚养长大的丁酉,怎么可能会有丧假?他又在哪儿呢?
京畿某僻静地破庙内,聚着一群衣衫篓缕的乞丐,年龄不一。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后的凉意让人猝不及防,这些乞丐终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天气的细微变化都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吱呀”一声,破庙的门被推开了,一只皂靴跨过破败失修的门槛,出现在格格不入的环境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来人并没有引起破庙中乞丐的反应。
有些半大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有些人在睡觉,但所有醒着的乞丐皆目光呆滞,空洞。
丁酉抬起袖子掩住了口鼻,内心鄙夷:主人说得没错,渭国果然要亡了。这里距离京城还不到二百里,竟也聚了这么多的乞丐。
丁酉卸下了背上的箩筐,突然离着最近的一名乞丐弹坐起来,双眼冒光,鼻翼翕动。
丁酉退了出去,另一只脚甚至都没有踏入破庙。
破庙中爆发出一阵喧嚷,乞丐们看到箩筐里的东西,须臾的呆滞后便一拥而上,满满一箩筐的包子!白面大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