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女打算请南宫姝女约谈陆仲行,就说:陛下心中自有太子人选,但这个皇子并不是南宫达。所以她们姐妹三人现在需要一个皇子配合她们做障眼法。
南宫素女中意南宫保,因为他的年龄小,性子软,好控制。
而南宫静女更中意七皇子南宫离……
南宫静女:“老八虽好,可是母妃尚在。我们把他请到未明宫小住,若是丽妃娘娘听到风声来探望老八怎么办?反之小七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他母妃早丧又性格孤僻与养母的关系并不好,除了三节两寿会去请安平时根本不见人。上元刚过至少还有半年才会去请安,而且小七历来都是深居简出的,朝中民间都没有什么朋友,哪怕不见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过问。”
南宫素女:“可是……你了解老七吗?他好控制吗,一个大活人如果自己跑了怎么办,事情泄露了怎么办?我们把他请来做挡箭牌,在事成之前不能让他在露面的,你和老八有感情,他或许会听你的。”
南宫静女:“老八不会支持我的,他也是皇位继承人之一,而且老八古灵精怪,一旦失控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二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南宫姝女,后者抿了抿嘴:“我觉得……小妹说的有道理。老八要是不见了,丽妃娘娘一定会找的。凭我们几个想瞒住丽妃娘娘怕是不容易。”
南宫素女:“好吧,那就老七吧。”
……
南宫姝女出宫了,她约了陆仲行。有了七皇子南宫离做幌子,至少不会引起陆仲行的排斥。
只要不是女子即位,对陆仲行来说哪位皇子都无所谓,更何况自己还能得到不小的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
景嘉十六年·二月初一。
南宫让的情况好转,能说话了,还召见了南宫静女。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南宫让度过难关的时候,丁酉却来告诉齐颜:南宫让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三五日了。
夜里,南宫静女拖着疲惫的身躯来看齐颜,刚走眼前就跌到了齐颜怀中。
齐颜一把抱住了南宫静女,低头一看对方的双眼布满血丝,眼底黑青,疼惜地说道:“殿下,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南宫静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久违的笑容,只是疲倦又苍白:“父皇今日大好,叫本宫去一同用了膳,缘君……你说是不是老天开眼听到了我的祈求?”一定是的,上次齐颜中毒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求的。
齐颜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回光返照是一种解释不清楚的东西,重病的人在临死前会突然焕发出生命力,给人一种康复的错觉,或许真的是老天对病人最后的眷顾,让他们可以最后和家人告别。
只是……自己呢?自己的父母,族人,又怎么解释?
南宫静女已经好几个日夜没合眼了,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大姐二姐也劝她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熬垮了。
可是南宫静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活泛。
直到窝在齐颜怀中,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听着齐颜关切的话语,才放松下来。
齐颜:“殿下?”
没有答应,南宫静女竟然就这么站着,靠在齐颜的怀里睡着了。
齐颜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低头注视着南宫静女久久无言。
最后,她将南宫静女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并为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齐颜坐在床边,熟睡中的南宫静女脆弱而恬静,若齐颜有一丝歹心南宫静女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齐颜:殿下啊殿下,你就这样对我始终从无防备。
齐颜把寝殿让给了南宫静女,自己则到书房坐了一夜,也思考了一夜。
二月初二,内侍总管四九亲赴未明宫传旨:陛下召见蓁蓁驸马。
齐颜特意换上了一套白底绣祥云的宫装,在四九的引领下来到了南宫让的寝殿。
南宫让靠坐在床上,数年的卧床让他的肌肉有些退化,这可不是回光返照能抵消的。
不过南宫让能坐起来,还能说话已经令他很开心了。
南宫让摆了摆手:“四九,你先退下吧。”
四九:“是。”
齐颜垂着头,举手投足皆是恭敬,南宫让看着床前的女婿,长叹一声:“起来说话吧。”
齐颜:“是。”
齐颜坐到圆凳上,南宫让端详了齐颜一番,感慨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齐颜没做声,南宫让目光有些空洞,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一匹琥珀色眼眸的异兽乘着黑云飞到了内廷,由此对齐颜生了忌惮之心。即便观天司说会有贤臣降世,他还是把齐颜当成了棋子,让齐颜成了自己保护女儿的挡箭牌,也彻底绝了齐颜入朝为官的可能。
只是这些话,这个梦,南宫让是不可能告诉齐颜的。
但这些年,南宫静女在南宫让的跟前说了不少齐颜的好话,再加上齐颜一系列作为担得起“贤臣”二字,才会让南宫让有所感慨。
南宫让从回忆中抽神,继续说道:“朕知道你有一腔才华,你的努力和政绩朕都知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今后你和静女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任帝王,这无上殊荣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呢,你父母泉下有知也含笑九泉了。”
南宫让:“朕老啦,就算这次挺过来也不打算再管朝务了,你要好好辅佐静女,做个贤内助。”
齐颜垂着头,“含笑九泉”四个字,击穿了她最后的隐忍。
谁也想不到,堂堂蓁蓁公主驸马,下一任皇夫,在觐见陛下时居然会在袖筒里藏了一把匕首。
南宫让没想到,伺候南宫让五十年的四九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又有谁会搜一个入了内廷八年的,驸马爷的身呢?
齐颜将匕首抵在了南宫让的脖子上,瞪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南宫让:“匕首淬了剧毒,见血封喉。你若敢出一声,我就在你脖子上轻轻抹一下!”
南宫让眼睛瞪得溜圆,老脸涨得通红、身体更是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齐颜拽着圆凳往前挪了挪,讽刺道:“不错,果然识相。”
南宫让:“你要做什么?”
齐颜将匕首立了起来,闪着寒光的锋刃抵着南宫让的皮肤,低吼道:“再有下一次,你就死了!”
南宫让倒吸了一口凉气,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齐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琥珀色的眼眸里一片死寂。
齐颜:“老贼,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的名字叫乞颜·阿古拉,草原猛虎苏赫巴鲁之子。泾国王子,不,是王!
十六年前,你贪图渭国土地和牛羊,派陆权挂帅,丁仪为先锋,借天堑冰封之利,侵略草原的事情,还没忘吧?
我跳下洛川被前朝公主所救,忍辱负重学习仇人的语言和文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渭国人,本想通过科举进入朝廷作个乱世佞臣,颠覆渭国政权,没想到……阴错阳差成了驸马。
也好,等蓁蓁殿下做了皇帝,我便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倾覆你南宫皇族易如反掌!
南宫让的双眼暴突,从喉咙中发出了几个颤音。
他的身体早已腐朽,被齐颜这么一刺激,回光返照的假象被瞬间击碎。
南宫让红光满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呼吸急促且短,进气儿多,出气少。再也支撑不住,软慢慢地倒在床上。
齐颜连忙拿开了抵在南宫让脖子上的匕首,锐利的锋刃就差一丝距离就要伤到南宫让了。
南宫让瞪着齐颜,喉咙里发出“额额额”的声音。
齐颜将匕首收回缝在袖口的鞘中,起身,双手叠在一起,捂住了南宫让的嘴。
齐颜:“我的安达为了找到我,打着我的名号起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没有伤!我的妹妹,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本应该在我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却因为你的贪念,沦为亡奴被人□□生下孩子,到今日还疯癫!”
齐颜分出一只手,握拳砸了砸自己的胸口:“这里!刺着我撑犁部的狼王图腾,已经被我亲手毁了!”
齐颜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南宫让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终於……不动了。
齐颜却陷入了癫狂,抓着南宫让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流着泪低吼道:“你知道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王子,而是公主!为了复仇我服了禁药,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和你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有孩子的!南宫皇族,完了!”
一滴浑浊的眼泪溢出南宫让的眼角,齐颜松开了手,南宫让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齐颜抬手探了探南宫让的鼻息,断气了。
也不知最后这一番话南宫让有没有听到。
“唉……”
齐颜听到了一声叹息,她盯着南宫让又摸了摸南宫让的脉搏,对方的确已经死了。
齐颜将南宫让的衣襟抚平,抆去了南宫让眼角的泪滴,瘫坐在南宫让的床边背过身不再看他。
齐颜:“你知道么?你不应该把皇位传给静女的,你不过是自私的把自己所谓的爱强加到她的身上,她多么被动地承受着你所谓的爱,连退路都被你封了,你可问过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放心,我会守着她……陪着她,辅佐她。”
齐颜又哭了起来,眼泪流得很凶,却没有声音。
这一天,还是来了。
原来,回光返照并不是上天的眷顾,而是一场无情的玩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颜流干了眼泪,回头看了看南宫让,见他嘴上的印子消了,才默然起身。
齐颜站在南宫让的床前久久无言,最后撩开衣襟下摆跪了下去。
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人死如灯灭。你欠草原的债,两清了……父皇,我替静女送你一程。今后,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