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2 / 2)

泾渭情殇 请君莫笑 5322 字 25天前

王御医惜才,倒也没让谷若兰回避,洋洋洒洒地在药方上写了三十二味药材,其中有几味半谷若兰连听都没听过,有一半谷若兰只听过,从未见过。

但她医者的眼光她还是有的,看完了方子的内容谷若兰暗暗怎舌,喃喃道:“这要多少银子啊?”

且不说人参灵芝这种连闻一闻都觉得奢侈的药材,就说这个“鹿茸血”在民间那就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据说是从特定月份的活鹿的鹿茸上放出的血……

放血的工序就十分复杂,而且要在血凝固之前就得入药,否则就会失去药效。

王御医笑着解释道:“这位……爷,从前就是汤药常作伴的主儿,他喝过的每一张方子都比这副金贵多了,眼下他身子虚,虚不胜补……所以选药上有所保守。”

谷若兰双手接过王御医递过来的药方,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手上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

谷若兰:“这……得多少银子啊?”

王御医:“银子?”说着指着上面的一味药“昙花瓣”反问道:“这是银子能买到的?”

谷若兰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

昙花一现,十年积累不过一瞬……岂是金银可以衡量的?

王御医又解释道:“不过所有用在他身上的药材走的都是陛下的私库,未取国库一分一毫,你出去之后可不准乱说话。”

谷若兰:“知道了。”

……

齐颜服下药以后,过了两个时辰温度降下来一点,夜里南宫静女又来了一次。

谷若兰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去而复返,南宫静女进来后先是向王御医询问了齐颜的病情,然后到寝殿少坐片刻,来到外间问谷若兰:“火蟾蜍可能出现的地方,标注出来了吗?”

谷若兰点了点头,将一张纸递给南宫静女:“一共筛选了十几处,距离京城最近的也有几百里。”

南宫静女将纸收起,转身离去。

……

齐颜的病情稍稍稳定后,王御医留下了几张方子和一名药童,带着御医们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南宫静女每日午时一过都会准时出现在齐颜的床边,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然后离去。

偶尔夜里也会来一次,但这次不会待的太久,简单向谷若兰询问几句就会离开,明明可以让内侍来做的事情,南宫静女却从不假旁人之手。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谷若兰高兴地对南宫静女说:“陛下,草民觉得她明日应该就会醒过来了,不过……要想让她彻底好起来,还得根治她体内的水症才行。”

南宫静女的身体一僵,淡淡回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朕想单独待一会儿。”

谷若兰退了出去,齐颜的寝殿内只剩下二人。

南宫静女摩挲着着齐颜的手,那是一只骨感十足,血管根根分明的手……

南宫静女将齐颜的手掌翻过来,捧着它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就像齐颜在抚摸着她的脸颊一样的姿势。

一滴清泪,无声地溢出眼眶,划过清瘦的脸庞,最后隐在齐颜的指尖。

南宫静女一只手按着齐颜的手背让它不会滑下,另一只手用同样的姿势摸上了齐颜的脸庞,拇指缓缓滑动。

南宫静女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若我不是渭国的公主,你也不是泾国的王子,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南宫静女:“可若非如此……你我还会相逢吗?”

贝齿划过下唇,留下两道白印:“你因国仇家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晃近十载。你用十数载光阴你释怀了你的仇,可我呢?你……为何对我如此残忍?连一点时间都不肯给我?我甘愿背负不忠不孝的罪名放你离开……你为何要回来?”

……

南宫静女:“齐颜……阿古拉,你知道么?我不想让你死啊,我想让你活着……即便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死后不入帝陵的准备,抱着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打算,才会下旨让他们送你离开……你为何,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南宫静女:“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残忍的对我,看在我们往昔点滴的份上,不要死在我的手上?南宫蓁蓁是不能求人的,但南宫静女求求你,别死……”

南宫静女伏在齐颜的床边哭了,哭了好一阵才齐颜,操着浓厚的鼻音说道:“我嫁给你就快十年了,从最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你才智卓绝,算无遗策,我就像个傻瓜一样痴痴地追赶着你的脚步,拚命努力希望能与你比肩,你却总是能快我一步,就连这次也是。我知道你是回来送死的,你报了仇,安置了小蝶,心中再无挂牵,你不想欠我什么,所以把命还给我,对不对?”

南宫静女绵绵地锤了齐颜一拳:“那我呢?你算无遗策,为何偏偏漏了我,你若死在我的手上,让我往后余生如何渡过?”

南宫静女:“你就这么狠的心?我宁愿你我死生不复相见,只要我知道你还在某个地方平安的活着,便能支撑我走下去,你明白么?”

……

夜深了,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宫禁将至,您该回宫了。”

南宫静女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平复了情绪:“知道了。”

南宫静女起身,为齐颜拉了拉被子,又理了理额间的碎发,指尖情不自禁地勾勒过齐颜眉间的轮廓:“明日起,我就不再来了。”

南宫静女来到外间,看到谷若兰正在打瞌睡,虽有些於心不忍但还是唤醒了她,谷若兰揉着惺忪谁眼:“唔,怎么了?”

看清是南宫静女后,一下子清醒了,站起来:“陛下!”

南宫静女别开眼,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没待谷若兰明白过来,南宫静女已经转身离去。

谷若兰追到门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南宫静女足下一顿,淡淡道:“这是圣旨。”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到冷宫里,齐颜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守在床边的谷若兰神情一阵,惊喜地说道:“你醒啦?!”

齐颜朦胧了片刻,将目光从谷若兰的脸上挪开,向周遭看去……

经历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后,谷若兰的心境变化了许多,她看到了南宫静女对齐颜的重视,而眼前这人虽然从不说什么,却把一切都刻在了心里,不时会在某些固执的行为或者眼神中流露出来。

比如齐颜此时的目光,明显是在寻觅某人的身影。还有她之前每日午时固执地守在窗边,而女帝陛下这几天也都是在那个时间来到冷宫的。

齐颜明明每日等的,盼的,期待的,都是女帝陛下……

可是……

一个不说,一个瞒着。

眼前这人明明是女子啊,虽然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啊。

两个女子……

齐颜没看到梦中的那个身影,难掩失落,她又有些不死心,或者说是不敢相信,她不信南宫静女从上次过后就真的没有再来过了……

齐颜:“我睡了多久?”

齐颜和自己说话了?谷若兰又是一阵惊喜,如实回道:“你病了,水症复发持续发热,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齐颜:“……有人来过吗?”

明明想知道的就是女帝陛下是否来过,却遮掩着不肯说……这份倔强和卑微又让谷若兰阵阵复杂。

谷若兰:“我到门口叫了侍卫请来了御医。”

齐颜沉默了须臾,冲疑道:“还有么?”

谷若兰:“……没有了。”

话音落,谷若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读到了一丝错愕,而后就是一股似曾相识的伤心……

这感情,好熟悉……

是了!就在不久前自己从女帝陛下的眼中读到过同样深沉的情绪,与齐颜眼中藏着的如出一辙。

齐颜合上眼眸,隐去了眼中的脆弱,扯了扯嘴角,又瞬间隐去了弧度。

这一次谷若兰没有再打扰齐颜,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若女帝陛下和齐缘君伤心的理由是一样的话,为何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对方?

……

听到关门声,齐颜睁开了眼睛,昏睡三日周身都有些酸痛,可这份痛楚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齐颜抬起手扣在了自己心口,用力地攥着胸口的布料却於事无补。

在齐颜的记忆里:与南宫静女在一起的这些年,除非自己不在京城,不在她可以赶来的地方……每一次自己生病,受伤,无论是蓄意策划还是真的,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这次……却不同了,她没有来……

或许,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或许,这冷宫会成为囚禁自己一生的牢笼,非死不得出。

……

先一步抵达京城的,是灼华公主南宫姝女和小蝶。

神奇的是,入京前几天小蝶神奇般地痊愈了,不再发热也不说胡话了,南宫姝女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小蝶这场病来的有些非比寻常,毕竟大夫看过以后不知道小蝶的病因,如果只是受到了刺激并不足以病的这么严重,而且吃了很多药效果都不好,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小蝶居然神奇的好了。

回到灼华公主府后好说歹说劝住了小蝶在府中等候,自己换上宫装进了宫。

南宫姝女回京并未提前通知,按照律例分封出去的藩王是不能擅自回京的,但南宫静女登基之初下过一道圣旨,对两位姐姐免了这个礼节,倒也不算僭越。

南宫静女有些意外,转瞬便明白了自家二姐的来意,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她并不想让自家姐姐知道这个真相,毕竟小蝶是齐颜的妹妹,若是二姐知道了齐颜是她们的杀父仇人,说不定又会毁了一桩好姻缘。

自己已经饱尝了世仇的苦,有些事还是独立承担比较好。

南宫静女:“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二姐说说话。”

南宫姝女来到南宫静女面前,款款一拜:“未经禀报擅自入京,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静女:“二姐坐吧,你我姐妹说这些疏远的话做什么?”

南宫姝女谢了坐,端详南宫静女片刻,幽幽一叹:“陛下清减了。”

南宫静女微微一笑:“二姐可好?”

南宫姝女:“我都好,可你呢?”

南宫静女沉默良久,低声道:“二姐,有些事儿……便不要提了吧。”

南宫姝女:“我想陛下应该也知道我为何匆匆回京,你这又是何苦?”

南宫静女摇了摇头,不肯往下说了。

南宫姝女又叹了一声:“如今你也长大了,你我之间又隔了君臣的身份,但我还是要以姐姐的身份问你一句,你这么做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

南宫静女:“二姐,不要问了。”

南宫姝女:“……你,莫不是真的?”

……

南宫静女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回道:“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