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纵横捭阖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上官武便到了。
只有他一人和几名心腹侍卫同来,打听过才知道上官武接到消息后立刻带着心腹日夜兼程赶来,但上官有荷年龄太小受不起颠簸,所以上官武安排了大队伍护送有荷在后面慢慢走。
上官武的脸上布满了络腮胡,双目充满血丝,头发凌乱,俨然是一只暴怒又疲惫不堪的雄狮。
上了大殿,上官武站在朝堂正中望着南宫静女良久,才单膝跪地拜了一拜:“臣,上官武,参见陛下。”
天子之威仪不可直视,更别说是怒视了,上官武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僭越之罪,但朝堂上的那些宿儒们权当没看见,鸦雀无声,南宫静女亦心存愧疚没有苛责半句。
南宫静女:“大将军王免礼平身,远道而来,辛苦了。”
上官武拱了拱手:“还请陛下容臣去见发妻一面。”
南宫静女轻叹一声:“退朝后……大姐夫与朕同来。”
上官武:“是。”
下朝后,南宫静女带着上官武前往甘泉宫的偏殿,路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可怕。
来到停灵的偏殿,门外还挂着挽联黑纱,不少宫人披麻戴孝跪在门外,南宫静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些日子福儿每日都在里面,已经有半个月了,由於……天气炎热,虽然用了冰块,但……大姐的屍身已……朕便自作主张命人封了棺材,也是不想惊到福儿,他还是个孩子。”
上官武听完南宫静女说的,七尺高的汉子眼眶红了红,立足在门外冲冲没有迈步。
南宫静女:“大姐夫……”
上官武:“陛下,可否借臣一处沐浴更衣之地,臣一路赶来身上脏得很,不想……让殿下看到我这幅样子。”
上官武的声音低沉中透出一丝沙哑,听得南宫静女亦红了眼眶,若不是因为自己……大姐也不会死。
即便过了数日,这份愧疚自责和心痛,并没有减少半分。
南宫静女:“来人呐,带大将军王去沐浴更衣。”
内侍:“遵旨。”
上官武再次对着南宫静女拱了拱手,跟着内侍走了。
大抵又过了多半个时辰,上官武回来了,脱下战袍卸下佩剑,换上了一袭儒生素服长袍,看起来不太合身,但却精神了不少。
上官武直接进了灵堂,跪在棺材前的上官福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巴掌大的小脸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得大,在棺材的另一侧跪着同样披麻戴孝的齐玉箫,帝王是不能给藩王守孝的,所以齐玉箫代替了南宫静女。
这几天下了学,齐玉箫吃过饭就会准时出现在灵堂,一直陪着上官福给南宫素女守孝。
上官武看到了跪在棺材便的齐玉箫,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上官福看到自家父亲,艰难地从蒲团上爬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溢出眼眶,唤了一声:“父亲。”
齐玉箫:“玉箫见过大姨丈。”
南宫静女牵起齐玉箫的手:“大姐夫,我先带玉箫出去了。”
上官武一手牵着上官福,一手轻抚金丝楠木的棺板:“多谢。”
……
这天,上官家父子在灵堂里守了整整一夜,南宫静女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夜里,南宫静女来到半边禁宫,孤身一人,手中拎着一坛酒。
谷若兰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只带了她自己的餐食回了偏殿,将场地留给了南宫静女和齐颜。
齐颜已等在门口,看到南宫静女拎着酒坛主动接过,又牵起南宫静女的手进了殿内。
南宫静女:“大将军王今日到了。”
齐颜:“比预想的似乎快了些时日。”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怅然道:“他一共只带了八人进京,剩下的大部队在后方陪着有荷一起慢慢进京。”
齐颜:“如此。”
南宫静女坐到桌旁,低声道:“我今日……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小人之心了。今日的大姐夫……根本不想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是一个中年丧妻的普通人。”
齐颜想了想了回道:“遭蒙此等不幸,悲伤是人之常情,但朝廷还是要防范一手才能不至於被动。若是大将军王能顾念大姐的情分上继续保持常态自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人心总是反覆难测的,保不齐他回封地之后想法会变化,还是按照计划去部署吧。”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拍开酒坛的封泥给自己倒了一杯,齐颜执起竹箸给南宫静女夹了一块豆腐:“空腹饮酒最是伤身的,陛下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若兰妹子的手艺很好的。”
南宫静女默默地把豆腐吃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颜又给南宫静女夹了菜,后者依旧是默默吃下,又饮一杯。
齐颜见南宫静女这样,心里头只剩心疼,她宁愿看到南宫静女大哭一场,也不愿见她如此黯然神伤的模样,可是啊……眼前这人到底是长大了,随着年龄和心智的成熟,再加上帝王之位加身,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了。
这一刻,齐颜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真的如南宫静女所认为的那般算无遗策,就应该保护她不再受到一点儿伤害才是。
齐颜又给南宫静女夹了菜,看着她吃下,抬手取了一个酒杯。
齐颜的手还没等碰到酒坛就被南宫静女握住了。
南宫静女:“你要做什么?”
齐颜:“臣陪陛下喝一杯吧。”
南宫静女:“不要了,喝酒伤身,你还喝着药不易饮酒了,坐着陪我就好。”
齐颜:“臣的身体臣自己心里清楚,没有陛下想得那么差,况且……从前说不能沾酒也是骗人的,草原人天生就会喝酒。”
南宫静女:“不好,我不许你饮酒。至少要等身体彻底好了才行,最多允许你替我斟酒布菜。”
齐颜望着南宫静女,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温柔与疼惜:“那陛下呢?明知喝酒伤身,臣难道不会心疼么?”
南宫静女的眼眶一红,别过头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才转过来,她的一只柔荑按在酒坛上,喃喃道:“你就纵我这一次吧,除了喝酒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至少……醉在你这儿,我心安。若是你也不准,我连一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了。”
齐颜取了酒坛为南宫静女倒了一杯,内疚地说道:“陛下想醉,臣便为你斟酒,醉了好好睡一觉,明日臣会叫陛下起床。”
南宫静女由衷地回道:“谢谢。”
……
南宫静女从前是最喜欢喝酒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贪嘴,从前出宫立府的时候差点将内廷酒窖都搬空了,还会时不时从民间搜罗佳酿填充府库,不过自从登基后便很少饮酒了,即便是有宫宴也是浅尝辄止,只是因为她不想因为喝酒耽误朝政,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还是把自己从前最喜欢的一件事给戒了。
半坛酒入腹,南宫静女有了些许醉意,玉手扶额,眯着微醺的眸子,望着齐颜,看着看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齐颜虽然心疼,却也长舒了一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南宫静女把悲伤都憋在心里,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齐颜搬起凳子往南宫静女的方向挪了挪,揽住了南宫静女的肩膀。
齐颜:“陛下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又没外人。”
南宫静女倚着齐颜,拽着齐颜的袖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你知道么?自从我当了皇帝,连最从前我觉得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
南宫静女:“我不能哭,不能诉苦,甚至不能给大姐守灵,前几日我不过是多在灵堂待了那么片刻,就有内廷司的人过来劝我离开,还说什么卑不动尊,若我久在灵堂,大姐的灵魂会不得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