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仪却丧心病狂地……杀死了母亲,并羞辱了她的屍首!
齐颜流着泪将皱巴巴地《北泾史》丢在了一旁,捂着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眼泪大颗大颗地流。
脑海中闪过那些早已模糊了的,有关於苏赫巴鲁和芙蓉的记忆,那些温馨的片段,支离破碎的回忆……
最终,齐颜也因承受不住打击而昏了过去。
南宫静女忙完一日的朝政来寻找齐颜,却发现她并不在殿中,又等了一个时辰,南宫静女看了看暮色四合的天色,猜到齐颜定是又看书入了迷,於是屏退左右独自来到了弘文馆,今日的弘文馆安静极了,南宫静女径直来到齐颜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南宫静女秀眉微蹙:“缘君?”
没有答应。
这下南宫静女有些慌了,拿过桌上的烛台穿梭在一个个冰冷的书架中:“缘君?”
每一声呼唤都让南宫静女的急切增加一分,就在她打算叫侍卫来全面搜索时,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朝着弘文馆最深的角落走去……
南宫静女:“缘君!”
她看到了齐颜,正背靠着一个书架,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这座书架有些空旷,最上方“北泾史”的三个大字十分刺眼,南宫静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半拍,她好害怕齐颜就这样死了,死在“北泾史”之下,化身成北泾国最后的结局。
她一边哀求老天不要如此残忍,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齐颜身边^
南宫静女看到了皱巴巴的《北泾史》倒扣在齐颜身侧,放下烛台将倒扣的《北泾史》拿起,几行字映入眼帘:丁仪率军杀入大帐,砍下撑犁部首领头颅,立下首功。
撑犁部可敦与亡夫共赴黄泉……
撑犁部可敦腹中所孕乃不详双生子,一屍三命。
至此北泾国灭,四海一统,太尉丁仪居功至伟,裨将丁仪当居次功。
南宫静女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自己怎么如此糊涂?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本书南宫静女是看过的,在很多年之前……过了多年她虽然记得书中写的事实,却把这本书给忽略了……
南宫静女跪到齐颜身前,先是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齐颜的鼻息,感觉到呼吸后南宫静女才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归了位。
南宫静女心疼地将齐颜抱在怀中:“缘君?”
齐颜昏睡了小半日,在南宫静女的呼唤下逐渐转醒,恢复知觉的同时,锥心之痛也从胸腔中传出来。
南宫静女:“缘君?!你醒了?”
南宫静女本想看看齐颜,却被后者猛地回抱,力量之大勒的南宫静女呼吸都困难了。
南宫静女心疼不已,任凭齐颜抱着自己,喃喃道:“对不起……”这本书,自己应该早点处理掉的。
齐颜死死咬着下唇,将脸埋在南宫静女的肩膀处一言不发。
南宫静女轻抚齐颜的后脑,安静地陪着齐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静女双腿已经麻木,齐颜才松开了南宫静女。
南宫静女抬手抚上齐颜的脸颊,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心里头却犹如刀割一样的疼,安慰的话更是无从言说,自己虽然深爱着齐颜,但是齐颜所有的不幸多少都与自己有关。
自己的家族就像一个“凶手”,北泾国与南宫皇族的鲜血交融在一处,沁满她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让人无处遁逃……
南宫静女犹记得自己初看《北泾史》时的心情,就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觉得丁仪和陆权太过残忍,更何况……这史书中所记之人,是齐颜的亲生母亲啊!
南宫静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颜,还是后者先开了口:“咱们回去吧。”声音中虽透出一丝无力,但却是极为平静的,平静到给人一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感觉,要不是《北泾史》还皱巴巴地躺在那里,南宫静女甚至觉得齐颜没看到过那本书。
南宫静女不敢多言,搀扶着齐颜起身:“好。”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甘泉宫,南宫静女思考了一路,直到齐颜对她说:“臣累了,先去睡了。”才想明白。
齐颜的“平静”给南宫静女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样的齐颜仿佛回到了她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宠辱不惊,沉着冷静,心中却压抑着滔天的复仇怒焰。
南宫静女知道:以齐颜的性子,是不可能再放过丁仪和陆权的了。
南宫静女独自呆在书房,彻夜未眠。
抛开一切公正地说:齐颜向陆权和丁仪讨命无可厚非,就算她站在渭国的立场上看都觉得这二人昔年的行径令人发指。
可是……
南宫静女望着烛台上的一粒火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是自己是女帝啊,不得不考虑大局,陆权年近古稀本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让他死在国公的位置上对朝廷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陆府和平瓦解,朝廷可以借机收归所有曾经依附在陆府羽翼下的武官势力,不仅可以免去一场不必要的风波,还可以趁着陆权还在世的这几年与陆家修好,制衡远在边陲的幽州府。
最好能在陆权在世时分制幽州府的兵权,或者干脆收回兵权……如此能保全朝廷十年,二十年的太平。
至於丁仪倒是不足为惧,但他毕竟是陆权发妻的亲弟弟,陆府与丁府同气连枝,陆权这辈子与发妻恩爱有加,陆夫人只有丁仪这么一个弟弟,丁仪若是被朝廷发落了,朝廷就不可能再利用陆府了。
作为齐颜的妻子,自己应该帮助齐颜报仇,除掉陆权和丁仪,但作为南宫皇族的女帝,南宫蓁蓁不能这么做……
不仅不能帮齐颜报仇,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挠齐颜复仇,保住国公府和丁府。
陆权行将朽木长子又是文官……丁府远离的权力的中心,这两家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个幽州府的威胁大。
上官武正值壮年手握十万重兵,幽州距京城不下千里,正所谓天高皇帝远,皇室与幽州府纽带大姐也不在了,让陆府与幽州府相争最后由自己收网才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况且自己已决定五年后就让出皇位,带着齐颜去游山玩水,不问世事,必须要在退位前给新君扫清一切障碍才行。
道理虽然如此,南宫静女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齐颜,她好怕齐颜无法理解自己,甚至会因此记恨上自己。
异位而处,自己怕是早就闹翻天了,一定会逼着齐颜杀掉这两个人的,今日齐颜没和自己多说一句已经是非常为自己考虑了,自己又怎么能劝她暂时搁置这份仇恨呢?
这可是杀害双亲的血仇啊!
那自己呢?
自己真的能为了齐颜一人,舍弃对天下最好的方案转而冒着狼烟四起,江山易主的风险么?
南宫静女痛苦地捂住了脸。
……
皇夫陛下似乎被“冷落”了。
一连三日,南宫静女都宿在了书房里,将甘泉宫的寝殿留给了皇夫齐颜,当事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底下服侍的宫人们却看出了异常,也不知这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短短的几日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南宫静女很想齐颜却也怕见她,她害怕齐颜提起此事,她怕自己的表情,说辞,答案……令齐颜伤心。
南宫静女害怕,她们好不容易才跨过一切阻碍建立起来的感情,会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
两难之下,南宫静女干脆做起了掩耳盗铃的事情来。
每日在御医和谷若兰的口中了解齐颜的情况,另一边秘密召见了灼华公主南宫姝女,将“鱼饵”放给了自家二姐,请她巧妙地将消息传给陆府。
想尽快将游离在朝堂之外的陆府重新拉回自己的阵营里来,及早安置好幽州府。
南宫静女扪心自问:若是上官武愿意卸下兵权,自己於情於理都会保上官家荣华富贵,永世太平。
可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这里自大姐薨逝后,幽州府并不信任朝廷,兵权成了上官家唯一的保命武器,谁会做自断退路的事情呢?
朝廷又何尝真正信任幽州府呢?不然自己也不会日思夜想地要剥夺幽州府的兵权了……
南宫静女苦笑一声,或许这就是人性了,自己也就不过如此。
“笃笃笃。”
南宫静女:“进来。”
宫婢繁星推门走进了御书房,在书案五步开外跪定:“奴婢繁星,参见陛下。”
南宫静女:“何事?”
繁星:“启禀陛下,皇夫殿下差奴婢来问问,请陛下处理完政务后回甘泉宫一趟,殿下有要事向商。”
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南宫静女无奈地叹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皇夫,朕稍后就到。”
繁星:“是。”
南宫静女无力扶额,这三日自己想了很多:陆家不能除,让陆权寿终……或许对齐颜来说是残酷的决定,但对天下人来说是最好的。
即便南宫静女对这个决定的正确性深信不疑,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规劝齐颜。
南宫静女拽过黄绸子蒙上了御案,拖着长长的裙摆向甘泉宫的寝殿走去。
来到甘泉宫门前,南宫静女颇忐忑了一会儿,低声对守在门口的宫婢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留人伺候。”
宫婢:“是。”
待宫婢带人走远,南宫静女才推门而入。
齐颜正在看书,听到声音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起身相迎。
齐颜端起手臂行了一礼:“陛下。”
南宫静女看到齐颜的气色倒是有些意外了,虽然对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甚至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南宫静女坐到桌前,看到倒扣在桌上的那本书:“在读什么?”
齐颜:“不过是一篇杂记,消遣罢了。”
齐颜的淡然令南宫静女愈发不安,她了解齐颜,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同时南宫静女也深感无力,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齐颜,更不知道该如何抚平齐颜心中的创伤,或者说……南宫静女知道开解之法却不能这么做。
南宫静女深知齐颜忍辱负重走到今日,心性的坚毅非常人可比,同时……齐颜心中的执念也比常人要深千百倍,得知自己的双亲如此结局,她是不可能放下的。
沉默片刻后,南宫静女问道:“听宫婢说……你找我?”
齐颜亦停顿片刻才“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臣听闻承朝宫已经修缮完毕,想搬回去。”
南宫静女垂着头,贝齿划过下垂,广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何?”
齐颜平静地回答道:“夏季将至,天气逐渐暖,即便不点地龙臣也不会觉得冷,但这暖玉床却是离不开了。陛下身体康泰,睡在这暖玉床上着实辛苦,况且依照律例……臣与陛下本就不应该日日同寝一处的,如今承朝宫也修好了,再赖在甘泉宫不走,臣担心会惹人非议。”
南宫静女抬头看了齐颜一眼,又别过了头:“没有别的原因了?”
齐颜淡淡道:“没有。”
南宫静女苦笑一声:“若是……我不许呢?”
齐颜:“史官之笔锐如刀,陛下是知道的。”
南宫静女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不在乎这些!”
齐颜望着南宫静女,轻笑道:“若是陛下真不在乎,为何躲着不肯回宫?”
南宫静女一时语塞,齐颜又道:“这甘泉宫本就是陛下的寝宫,别是此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陛下又何必本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