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话语轻轻落下,却不知说的是这发夹,还是别的。
第二天早上,A班的女生们便发现,从班长头上消失许久的水晶发夹又回来了。她们有些艳羡地收回目光,安慰着自己“再好看的东西也得人长得好看才行”,总算是打消了去买同款的想法。
月考迫在眉睫,整个教师办公室里唯有李老秃老神在在,整日悠闲地端着茶杯在楼下锻炼身体。
“刘老师啊,你这个腰椎盘突出不可小视啊,得多动一动,别老坐着。”
化学老师愁眉苦脸地由着胖老头拉着他絮絮叨叨半天,等上课铃响了,才被放过。
他抱着厚厚的牛皮纸袋走回办公室里,趁着四下无人,便对新来的女老师抱怨道:“李老师也是的,这么大岁数了还不退休,还要带尖子班。”
女老师笑了笑:“我看李老师身体还很硬朗啊,留在学校是学生们的福气嘛。”
刘老师瘪着嘴,不再多说什么。
他拿出牛皮纸袋里的新试卷,分成几份摆在桌上,然后开始备课。
半小时后,下课铃还没响,就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打报告。
刘老师答了一声:“进来。”
“刘老师,我来拿今天的试卷。”
他抬起头,看清来的人后立刻露出笑,将桌上的卷子拿起来递给她,随口问:“还没下课呢,怎么就来拿卷子了?”
叶晚回了个笑,礼貌地回答:“李老师让我们自习。”
心里咂舌着,他面上却不表,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拿去好好做啊,明天上课就讲这张卷子。”
等那只手收回去,叶晚便抱着卷子转身,刚走出两步她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问:“对了刘老师,昨天中午你在实验楼吗?”
刘老师有些惊讶地看过来,问:“不在啊,怎么了?”
叶晚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可能是C班的同学看错了吧,他说你在实验楼,所以我去找你拿卷子,结果没找到你。”
他笑了一声:“以后找我就来办公室吧,我不上课的时候不会去实验楼的。”
叶晚点点头,抱着卷子走出了办公室。
她脸上的笑容收起,下课铃声响起时,又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神情。
白恬睡醒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她睡眼惺忪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拿出书包准备走人。
或许是感冒后遗症,这两天她越来越嗜睡,偏偏睡多久都没精神,到今天甚至睡到了放学后。
高中教学楼有三栋,现在只剩最远的高三那里还亮着灯,其他地方早已安静下来,空荡荡的没个人影。
白恬打着哈欠,提着书包慢吞吞下楼。经过C班门口的拐角处时,一个声音隐隐传来,还有些耳熟。
“……你是自己害自己!”
她停住脚步,有些冲钝的大脑还在反应这是谁的声音,另一个人的声音便响起:“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算我求你了,就当作……”
白恬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C班的教室门。
哭红眼的女生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白恬,像是呆住一样没了反应。
她身边站着的人看过来,看清白恬的脸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冷冷地警告道:“不关你的事,别掺合。”
白恬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起来,她知道这是被气的。
“我昨天中午才告诉过你,再有下次的话……”
“白恬,我再说一次,这不关你的事。”叶晚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
警锺瞬间在心底拉响,白恬劝告自己,到此为止比较好,因为眼前这个叶晚才是真正的叶晚。被她的伪装麻痹太久而忘记她有多危险,已经是严重的失误,自己只有及时止损才能不招惹上更大的麻烦。
然而浑身是血的男生又一次在她脑子里窜了出来,连痛苦的神情都无比可怖。
白恬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还没抆干眼泪的女生,指着她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你了?你要一而再再而三欺负她?就算你是校长的女儿,也不代表你可以无法无天吧?”
被指着的女生愣了愣,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而叶晚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她不再多看白恬一眼,拉着女生就要离开教室。
白恬快步走上前去,拽住女生的另一只手。
两人对上目光,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那个…这位同学,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被两个人拉扯在中间的女生犹豫着打破了僵局,看着白恬,慢慢道:“叶晚没有欺负我……”
白恬警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人,回答道:“你不要怕她,我会帮你的。”
“……不是,她真的没有欺负我,你误会了。”
女生用力挣脱开两个人的手,抆了抆脸上的泪水,鼓起勇气开口道:“她只是想帮我。”
白恬有些不明所以:“可是我已经看到她两次在实验楼欺负你了,你脸上的伤,身上的血迹,还有……”
看着女生越来越白的脸色,白恬闭上了嘴。
她终於冷静下来,接着便是懊恼。
大概,或许,她真的误会了什么。
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几次见到的场景,白恬意识到了自己先入为主造成的盲点。
——她确确实实没有亲眼见到叶晚欺负这个女生的过程,只是根据那些表面的东西自作主张地判断了一番,然后就给叶晚定了罪。
白恬沉默许久,再次抬起头来。
“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我很抱歉。”
白恬有些尴尬地看着没什么表情的人,为自己的盲目诚心诚意地道歉。
她不应该只凭借在学校外匆匆见到的一件事,而去认知一个人。太自以为是,也太愚蠢了。
或许,在巷子里发生的那件事,同样有隐情也说不定。
白恬摇摆不定地想着。
听完道歉的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无所谓。”
接着,便拉起女生的手离开了教室。
白恬留在原地许久,长叹一口气,郁闷地抱着书包走出了学校。
天已经黑了,她站在车站等着车,给三舅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就快到了。
看着手机的短信箱半晌,白恬点开那条陌生号码的对话框,敲下一句话发过去。
直到晚上跟三舅一起回到家,白恬也没收到回复。
她想,这也是她活该。换做自己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也是一肚子火。
可是自己犯的错一定要自己承担,白恬不喜欢逃避问题,她坐在床上想了想,决定写一封道歉信给对方,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隔天早上,白恬揣着信封准时到了学校,却没看到自己同桌的身影。
教室里闹哄哄地讨论着什么,她打着哈欠趴下闭目养神,没去听。
一直到中午吃饭,叶晚也没出现在教室里。
刘然坐在食堂的角落大口吃着牛肉米粉,对没什么精神的白恬道:“老大老大,你知道刘老师为什么被警察带走吗?”
白恬愣住,茫然地问:“被警察带走?”
刘然睁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不知道吗?今天早上大家都看到了啊,两个警察来学校直接把刘老师带走了。”
白恬摇摇头,“为什么啊?刘老师犯事儿了?”
刘然看了一眼周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道:“我听说,他被匿名举报了。”
“举报他什么?”
“性侵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