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但她还是看着叶晚继续道:“你今天下午都不在教室,我又找不到你,想说一声也没办法。”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找我,你早上为什么不说?”
叶晚听她说完后,才开口道:“不要跟赵玥岚走太近。”
白恬皱了皱眉,看着她在黑暗里的眼睛,问:“为什么?她只是我的朋友。我就这一个朋友而已,你的要求会不会有点没道理?”
她说完后,又解释道:“我不是跟她单独吃饭。我在她大哥那里上舞蹈课,今天舞蹈教室的人聚餐,大家一起吃的饭。”
“她大哥?”叶晚的语气有些莫名,顿了一秒之后,又道:“我不是干涉你的交友,我是说离赵玥岚这个人远一点。其他人随你怎么交朋友。”
白恬有点恼了,她看着叶晚,认真地道:“赵玥岚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稍微尊重一下她吗?”
叶晚撇开头,抿着嘴没有接话。
空气安静了许久,白恬先软下来,开口问:“所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叶晚依然沉默着。
白恬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穿着一身黑的人回过头来,终於开口:“不要再这么晚回家了,很危险。”
白恬“嗯”了一声。
她悄悄握住叶晚的手,拉着她往家里走。
“你跟叶叔叔打个电话,今晚就住我家吧。”
她也不放心这个点让叶晚一个人回家。
叶晚跟在后面,没有反对。
大概是餐馆最近生意太好,白老三现在还没到家。白恬给叶晚找了一件干净的睡衣,等她去洗澡之后,才找到手机给自己三舅打了个电话。
白老三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只是对白恬居然有同学来家里这件事感到惊讶。
因为白恬在他眼里就是个自闭儿童。
“家里什么都有,你招待好你同学啊,三舅待会儿给你们带夜宵回来。”
白恬无奈地道:“我们马上洗了澡就睡了,你别忙了。早点回家吧。”
等挂了电话,白恬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下,又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子放在床上。
她睡的是单人床,两个人肯定会很挤,再加一床被子就更挤了。
白恬想了想,又把空调的遥控器找出来。家里只有她的房间有空调,但白恬几乎不怎么开,光是遥控器都找了好一会儿。
叶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白恬正在捣鼓遥控器。
“你开热风干什么?”她奇怪地问。
白恬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问:“这个模式怎么回事?调了半天都不出冷气。”
叶晚笑了一声,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空调。
“晚上不热的,没必要开。”
白恬“哦”了一声,抬起头看过去,然后立刻转开头,问:“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叶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解地问:“我这不是穿着的吗?”
白恬的睡衣都是卡通的纯棉裙子,夜市上批发的那种。但这一件已经是她以前的衣服了,对於叶晚来说实在是太小。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穿内衣!”白恬抬高声音道。
“洗了啊。”叶晚理所当然地回答。
白恬哑口无言,只能抱起自己的睡衣走出去。
她钻进浴室,匆匆洗了澡,然后把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
两件陌生的粉色衣物挂在一旁,她顿了顿,把它们拿下来放到浴室后面的小阳台——那里是她平时挂内衣的地方。
回到房间里时,叶晚正靠在书桌边上翻着一本漫画书。
那是白恬昨天看了没放回去的,见到她回来,叶晚扬起书道:“借阅一下?”
“你看都看了。”白恬嘟囔着,关上房间的门。她想了想,又反锁上。
虽然白老三从来都是敲门叫她,很少进来,但锁门能给睡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多一点安全感。
但愿不是多一点犯罪机会。白恬黑着脸想。
“我有新的内衣,你穿吗?”白恬实在是无法直视叶晚,只能开口问。
叶晚从漫画书上移开视线,道:“穿得下的话。”
白恬“呸”了一声,转头去衣柜里翻衣服。
她翻出来一套还没拆开的新内衣,递给身后的人,背对着她没转过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后,白恬问:“穿好了吗?”
叶晚背着手扣着内衣的扣子,随口道:“你也是奇怪,又不是没看过。”
“我没看过!”白恬又一次抬高了声音。
叶晚看着她,笑了笑,道:“上次在你家浴室……”
“那我也没看!我闭着眼睛的好吗?”白恬历证清白,无奈对牛弹琴。
“你说是就是吧。”
叶晚穿好了,将睡衣套在身上,然后道:“行了。”
白恬松了口气,脱掉鞋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裹得只剩下一颗脑袋。她看着叶晚,道:“你看完了把灯关掉。”
叶晚本来也兴趣缺缺,听到后就关了灯。
她摸着黑走到床边,听到白恬往里面挪了挪,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爬上去躺下。
叶晚是睡不惯这样的木床的,太挤,也太硬。但她盖着被子,突然觉得有时候束手束脚地躺在床上,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有一个人跟你挤在一张床上,比半夜惊醒时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大概是要好一些的。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身旁的人,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干什么?”白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估计是已经困了。
“麻烦配合一下,转过身来。”
叶晚说完,其实并没有以为她会配合。
但今天的白恬意外地听话,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闭着眼开口道:“已配合工作,但我有权扞卫自己的清白,请自重。”
叶晚忍俊不禁,往前凑了凑,问:“我们商量一下,选个双赢的方案怎么样?”
“什么方案?”白恬天真地问。
“你亲我一下,我再亲你一下。这样就扯平了。”叶晚真诚地回答。
白恬缩在被子里,又慢吞吞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冷漠无情地道:“谈判失败。”
叶晚长叹一口气,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那就晚安。”
“晚安。”白恬悄悄弯起嘴角。
赵尔言的课在下午一点开始。
但赵玥岚却在早上收到了白恬的消息,说有点事情今天来不了。
她看着这条短信半晌,合上了手机。
“动作真快。”赵玥岚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低垂的双眼里平静无波。
白老三一大早就去了趟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杀了一只土鸡。他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看到刚吃完早饭的两个人,笑着道:“今天给你们烧个姜汁热窝鸡。”
叶晚穿着白恬的T恤和睡裤,跟白老三笑着说了谢谢,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白恬早就知道叶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炉火纯青,但也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把白老三哄得这么开心。
偷偷扔了个鄙夷的眼神过去,白恬看到叶晚转过头来,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她真想一拖鞋给她扔过去,但考虑到最后一定是自己被白老三痛骂一顿,也就罢了手。
餐馆还要开张做生意,白老三烧了一道大菜就匆匆忙忙出了门,让白恬自己做剩下的几道菜。
白恬觉得她俩根本吃不了多少,阳奉阴违地只烧了个汤就完事了。
叶晚对此没有意见,她确实吃不了太多东西。
白恬在厨房里忙活着,想起曾经让叶晚进厨房后的下场,她勒令叶晚不准踏进厨房一步,无聊就去她的书架上随便找点书来打发时间。
叶晚打消了恶作剧的心思,回到白恬的房间里找书看。
书架上全是一些漫画,看印刷的质量就知道是盗版的,叶晚不太感兴趣,收回视线。
一晃眼,有些眼熟的书脊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叶晚抽出那本书来看了一眼。
是《经济应用数学基础》的第一册 。有些旧的教材封面上写着“微积分”三个大字,叶晚并不陌生,她翻开看了几页,一张草稿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叶晚捡起来,从上面潦草的解题笔迹上看出了熟悉的笔锋。
“藏得真深。”她低声说着,然后笑了一声。
其实叶晚早就知道白恬是跟她一样的人。
那并不是一种直觉,而是在接触的过程里一点点试探到的确切信息。
白恬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她拿出实力,叶晚也不确定到时候年级第一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
可是白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她不想上学。
对,她只是不想上学而已。不是叛逆,也不是自暴自弃在混日子,而是真的想清楚了自己的路要怎么走。
叶晚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只凭那干净利落富有节奏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她切菜的样子是多么潇洒自如。
将书放回原处,叶晚打量了一圈这间卧室,从那些年代久远的痕迹上窥探到了白恬的成长过程。
烂尾楼里开出的向日葵。
叶晚想着,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早已被香味席卷,她嗅了嗅空气里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气味,然后摸了摸还没消化早饭的肚子。
这时候叶晚就很羡慕刘然,他胃口那么好,一定能全吃下。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从这时候起,成了叶晚最讨厌的一句话。
她拉开门,看着抱着一袋子零食的小胖子,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目瞪口呆”四个字最生动的演绎。
白恬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刘然摇摇头,道:“你鼻子是狗鼻子吧,这么灵。”
刘然走进来,指着叶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有一句“我靠”想说,可是看着叶晚他不敢说。
“开饭时间还早,你别进厨房。”白恬警告了刘然一句,又回去看着锅里的汤。
电饭煲冒着热气,提示灯还没跳成“保温”,刘然站在厨房门口望了一眼,吞吞口水,又回到客厅里。
然后,空气就沉默了下来。
不知怎么地,刘然突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们班长?怎么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欢迎自己的气息。
一片沉默中,是叶晚先开了口:“今天周六,你作业写了吗?”
刘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叶晚“哦”了一声,又问:“你这次月考多少分?”
刘然:“……”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温和地说:“我知道一个不错的补习班,介绍给你。下次月考你肯定能进步十名以上。”
刘然:“……我突然想起我妈喊我买酱油,我先去一趟小卖部。”
白恬正好出来,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妈昨天才来我们家拿了两瓶生抽,又用完了?”
刘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痛,他立马改口道:“我拉肚子,回家上个厕所先。”
白恬嫌弃地看着他,摆摆手:“赶紧去。”
叶晚笑眯眯地看着刘然,提醒了一句:“如果不舒服还是去看一下病,免得一直跑来跑去。”
刘然捂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飞快地离开了。
等他一走,白恬走到叶晚面前,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别吓他,他这人胆子小。”
叶晚收起那装模作样的笑,瘪瘪嘴,没有说话。
周一开学后,刘然见到叶晚就自觉地走开,把空间让给她跟白恬。
叶晚对此很满意,又一次提出介绍补习班给他,这一次她是真诚的提议。
刘然敬谢不敏,然后开始挑叶晚不在的时候来找白恬,搞得跟打游击战一样。
就算这样,刘然也要孜孜不倦地找白恬聊八卦,这份毅力令白恬摇摇头,叹道:“有这股劲儿你怎么就不放在学习上。”
刘然惨叫一声:“我对这俩字儿过敏,你不准提!”
周三的食堂里有每人限定一只的卤鸡腿,白恬觉得还不如自己家的好吃,扔给了刘然。
他美滋滋地啃着鸡腿,一边说着自己又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上次我不是跟你说,张老五被咱们学校的人给打了吗?”
白恬依稀记得这事,点点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酸辣粉。
刘然吃得满嘴油光,口齿不清地道:“他刚出院,正在到处找那个打了他的人。”
“他连被谁打了都不知道?”白恬觉得这消息有点瞎。
刘然笑嘻嘻地道:“那个人很有先见之明,据说是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还穿着一身黑,趁着天黑张老五落单的时候,带着人打了他。”
“张老五还被套了麻袋,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他说着,又笑了一声:“不是废话嘛,肯定是男的啊,下手这么狠。他这次足足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呢。”
白恬手里的筷子一顿,问:“他是什么时候被打的?”
刘然想了想,“四月底啊。”
她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然叫了她一声,白恬回过神来,却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然后就端着餐盘离开了座位。
刘然对白恬的古怪性格习以为常,没当回事。
午休还有十分锺打铃,白恬离开食堂后,往游泳馆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也是碰碰运气,毕竟这段时间叶晚在学校里神出鬼没的,经常找不到人。老师们也不管她,凡事有校长和李老秃挡在前面,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等白恬走到游泳馆,看见微微掩着的门时,就知道自己今天运气不错。
她看了眼身后,确定没有人看见,才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空旷的馆内被水光的晃动笼罩着,气温比起外面低了很多,白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走进去看了一圈,没发现叶晚的人影,正想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