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曾经说过,白恬是跟她一样的人。
她们一样过早成熟,一样在双商方面凌驾於同龄人之上。还有很多东西,都让她们的本质看似相同。
但不一样的是,叶晚曾经努力塑造的完美形象,并不是为了讨好周围的人,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出身,以及回馈自己享有的优渥。
白恬跟她不一样,曾经独来独往桀骜不驯的白恬,看似蔑视一切,只图自己快活。可实际上她只是不愿跟人产生交集,因为她不愿意多出一个需要讨好的对象。
叶晚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如果说她的聪明让她骄傲自负,那白恬的聪明则是让她更早明白自己的本性,以及更早领悟人情世故。
人们往往比较喜欢“懂事的孩子”,因为他们听话,乖巧,不会添麻烦,更不会任性妄为。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真正的“懂事”呢?
不过是患得患失与有恃无恐的区别罢了。
叶晚从来不轻视白恬的性格里,这几乎可以算是缺陷的一点,因为她其实能理解。
让自己在乎的人只看见自己好的那一面,然后更喜欢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即使在叶晚与众不同的观念里,多一个喜欢自己人,也总比多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要更加有利。
但她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当她再次与白恬重逢,见到的却是一个“令人称道的成年人”。
叶晚也曾是人见人爱,所以她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还会慢慢在这个状态里变得走不出来,最后失去自我。
所以她对白恬说:“现在的你一点也不快乐。”
白恬不该是这样的一个活在无时无刻不讨好周围的日常中,连最真实的情绪都压抑起来的人。
这太让人讶异,甚至觉得不可理喻。
紧接着,叶晚对这个发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不悦。
明明可以自由地活在阳光之下,却自己束缚了自己,去做一朵人见人爱的装饰花。
这一次,叶晚不能再说服自己去理解。
於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去过问和干涉,哪怕她知道这些事情已经与她无关。
叶晚还是那个叶晚,她的向日葵却已经临近枯萎。
她不能做到视若无睹。
叶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回到了医院。
这一次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继续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措辞来说服许琳。
然而当他推开病房的门时,却看见许琳已经换了衣服,连东西都收拾好了。
叶黎又一个没忍住,急忙走过去,抬高声音道:“妈,医生说了现在不能出院!”
拿着一堆单子的叶晚走进来,闻言开口道:“是转院。”
叶黎猛地回头,看向她,问:“真的?!”
许琳忍住笑,瞪了他一眼:“你姐骗你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拿东西。”
叶黎连忙应了一声,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叶晚已经找人联系好了首都最权威的医院,不需要办转院手续,直接出院飞往首都,当晚就可以入院做检查。
她买好机票,先让叶黎陪着许琳去机场,然后打车回家接白恬。
“东西都拿好了吗?”
白恬抱着她的双肩包,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车座上,不约而同地撇开头看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似乎是觉出气氛的不对劲,司机也不开口攀谈,安静地开着车。
车开了十来分锺后,叶晚突然出声,对身旁的人道:“谢谢你帮忙劝说许阿姨。”
白恬却直言不讳:“让她改变主意的,应该是你说的话。”
叶晚顿了顿,不再开口。
於是一路无话。
许琳又一次见识到了叶晚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
她安顿下来的时候,天色才刚刚进入黑夜。来不及等许琳欣赏这个古老的城市,舟车劳顿的几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让叶晚请来的看护照顾许琳一晚,三人都回家休息一下。
叶黎打算医院的门禁到了再走,他有很多话要跟许琳说。
白恬叮嘱了一句让他注意身体,然后笑着跟许琳道别,承诺会每天来看她,便跟着叶晚离开了医院。
她们这几天都紧绷着神经,此时此刻稍微松懈下来一点,就立刻被疲倦笼罩住,浮现在脸上。
谁也没有精力再开口,又是一路无话。
两人下了出租车,一前一后地走进公寓大门。
叶晚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身影,又在对方察觉之前移开了视线。
白恬装作没有发现,慢慢走到公寓楼前,准备上台阶。
有一道人影倚靠在玻璃门上,听见声音后抬头看过来,却先与短发女孩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
叶晚的脚步顿时停下。
白恬这才抬起头,看见了前面站着的人。
一阵静默之后,赵玥岚看着叶晚,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来之前文心蕾说,你搬家到这里是巧合。”
她说着,视线在白恬的脸上一扫而过,又一次看向她身后的人。
赵玥岚站直身,走下台阶。
她一头靛青色的短发在夜里的灯光下,难得覆上一层暖色,精致的脸上却一改温和。
叶晚平视着她的双眼,似乎没有打算开口。
赵玥岚等了一会儿,察觉到她的态度后,突然叹息一声,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白恬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赵玥岚却对她笑了笑,然后错开身,走到叶晚面前。
“如果你忘记了,我会随时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