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又在他下巴上狠狠踢了一脚,直踢得他口吐血沫。
“你居然敢用怀孕来控制她,这样她就离不开你了?你知不知道她才十七岁,生下这个孩子她一辈子都毁了!”
站在旁边的马原顿了顿,转头就拿起不远处的铁棍子走过来,守在门口的阿仁却比他动作更快,几步过来就是一顿狂踢。
“我操!我操!你他妈是什么狗畜生!”
他踢得太狠,眼看着周小行就要昏死过去,叶晚立刻拉住他,也叫停了按耐不住的马原。
她蹲下身,一把揪起半死不活的人,压低声音道:“你放心,这个孩子她马上就打掉,她会回家继续上学,以后毕业了工作了,有大好的人生等着她。你这种垃圾,就在你的臭水沟里待一辈子。”
叶晚松开手,起身掏出纸巾抆了抆手指,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阿仁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仓库。
马原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也转身走到了仓库外面,然后锁上了仓库的门。
发泄一通之后,叶晚总算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明早上把他送回旅店吧,动静太大就得不偿失了。”
马原点了点头,看着叶晚的神色,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阿仁爽直,开口道:“打就打了,管他妈的什么暴力不暴力,这孙子不打还留着他过年不成?”
叶晚摇了摇头,“我还是太冲动了,这必须是最后一次,下次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拦着我。”
阿仁耸了耸肩,跟马原对视了一眼。
他俩说不准是打得最欢的那个,谁拉谁还不知道呢。
叶晚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将陈惠茹拉出来。
她在离家出走的三个月里,每天面对的人只有周小行,被他潜移默化移植的想法没有那么容易根除,对他的依赖也是。
好在叶晚的话,陈惠茹是愿意听的。
於是叶晚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相信我,惠茹,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抛弃你,但你的爸妈绝对不会。他们为了找你,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跑了多少天,只要你回去,他们就一定原谅你。”
陈惠茹抆了抆脸,看着叶晚,问:“我真的还能回去吗?”
叶晚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陈惠茹又一次哭了出来,比以往更歇斯底里,更不掩饰委屈,她抱住叶晚,大声说:“我好想家,我好想他们,我有好多次想给他们打电话,但我不敢,我怕他们真的不要我了。”
叶晚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我知道,你给我打电话求救了,你也想回来的,惠茹,咱们知错就改,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退开一点距离,看着陈惠茹的脸,道:“去做手术吧,我陪你去,好吗?”
哭肿了双眼的少女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开庭的时间和口供范本我都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疑问?”
旅店的房间内还是一团脏乱,叶晚皱着鼻子,不愿再往屋内走一步。
蜷缩在床上的人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长到遮住额头的头发油成一条一条,挥之不去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门口的阿仁都反胃了好几次。
“我出庭,也就只有我的口供而已。”
周小行终於开口,嗓子似乎是哑了,声音很是刺耳难听。
“这你不用操心,其他的东西我们会准备好。”
床上的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问:“惠茹呢,她也要出庭吗?”
叶晚皱起眉,不耐地回答:“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
周小行像是真的感到疑惑一般,认真地问:“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你到底要问什么?”阿仁粗声粗气地呵斥了一声。
床上的人瑟缩了下,小声说:“我只是不明白,就算我站出来指认张老五,法官也是要看证据的,你们只有我……对她下药的证据,张老五已经死了,他做的事你们有证据去证明吗?”
“当然有……”阿仁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叶晚一个眼神制止。
她转过头看着周小行,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和张老五交易的证据都在我手里,要挨个给你看吗?与其在这里考虑我们的事,不如考虑一下自己怎么表现能少吃点牢饭。”
“你要知道……”叶晚压低声音:“你做的那些事情,可不止一条罪名。”
她直起身来,最后道:“别再动任何歪脑筋,法律面前不讲人情。”
三个人离开房间之后,床上的人终於抬起了头,看着关上的房门,双眼一眨也不眨。
雪下了又停,街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给银装素裹的世界点缀上光彩。
行人们皆是提着大包小包,或是行李,或是采买的年货,脸上挂着笑意。
陈惠茹站在家门口,久到她的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她才回过神来,然后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陈惠茹屏住呼吸,一边等待着门开,一边又有掉头逃跑的冲动。
下一秒,面前的大门被打开了。
陈惠茹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开门的中年女人满脸憔悴,在看清门口的人之后,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陈惠茹一怔,正要开口叫她一声,就被面前的女人一把抱住。
她用力到几乎让人窒息,陈惠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张开嘴也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反而吃进了自己的泪水。
被门口惊动的中年男人走出来,问:“孩她娘,谁来了啊?”
话音未落,他就见到这场景,顿时愣在原地。
陈惠茹看了过去,想开口喊他,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吸了吸鼻子,半晌之后才无声地抹了把脸。
“屋外冷啊,快些进来。”他招了招手,转头见到空荡荡的茶几和餐桌,又有点手忙脚乱。
“孩她娘啊,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得去买菜买肉啊……”
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被大门关在了屋内,门口张贴的对联安安静静地挂在门上,正上方四个大字写着:阖家幸福。
入夜之后,挨家挨户传出了饭菜的香味,就连门口的守卫大爷也被送了几个饭盒的饺子,吃得他肚皮撑得圆鼓鼓。
在某一栋楼的12层,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屋子里,换上了新衣服的陈惠茹正站在阔别已久的闺房里,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镜子了,因为她不想看见自己的肚子。
但是现在,她站在这个房间里,闻着久违的味道,突然就什么也不怕了。
叶晚说得对,只有父母和家是她唯一的保护伞,她回来了,她要继续上学,她要摆脱这浑浑噩噩的几个月,去过她原本该过的人生。
“该给叶晚打个电话……”陈惠茹翻出了自己留在家里的手机,因为太久没用过,充了好久的电才开机。
她找出叶晚的号码,正要打过去,一个来电就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串座机号码,有点眼熟。
陈惠茹看着它,实在想不起这是哪里的号码,只能暂且接通起来。
“惠茹,是我。”那头的声音很低。
陈惠茹一瞬间就想挂断电话,那头的人连忙说:“惠茹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抿了抿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骗我什么?”
“去年三月那一次,你喝醉那一次,对不起,是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陈惠茹没能握住手机,让它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手机里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将她一无所知的事情一字一句吐露出来。
“你骗我!”陈惠茹再也听不下去,大吼着打断了他。
那头的人飞快地说:“叶晚要曝光这件事,她有证据,张老五拍了视频,惠茹你要阻止她!视频被公布的话你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你一定要阻止她!”
“我不信,我不信,你在撒谎,你是故意的!”陈惠茹拿起手机就要扔出去。
周小行突然抬高了声音:“不信的话你就去问叶晚,她帮你就是为了卫铮,张老五被卫铮杀了,她要帮卫铮脱罪,她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你,惠茹你相信我!”
陈惠茹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
她抱着自己蜷缩在地板上,甚至忘记了身上还穿着新衣服。
客厅里的电视声被关掉,有人回了房间准备休息,有人在她门口停下,对她说:“惠茹啊,早点洗漱睡觉了啊。”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了,就这样坐在地板上,直到许久之后,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短信的提示音。
陈惠茹抬起头看过去,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去看。
可她像是着了魔一样,起身一步步走过去,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短信,下载了那张彩信图片。
“叶晚……你可以来我家吗?爸妈想谢谢你……我也有些事想……”
“……那等你忙完,可以吗?”
“……那明天呢?明天有时间吗,我真的有些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认真:“明天我也有事,后天也是。”
房间里的人埋着头跪在地上,眼泪无声地落下。
许久之后,她吞下了哽咽声,最后问:“你要忙的事,能告诉我吗?”
似有叹息声在耳边散落,她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不能。”那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