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 叶晚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活动了下肩颈,睡着之前的姿势让她身上不太痛快。然后才抬起头扫了一圈房间内,没有看见另一个身影。
温和的白昼从窗外照进来, 叶晚出了一会儿神, 随后翻身下了床。
拿起牙刷挤上牙膏, 冰凉的薄荷味充斥在整个口腔里时,大脑才彻底苏醒过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般摇了摇头。
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忘记了,真是光荣。
但无论如何, 她睡了一个好觉。
白恬的生物锺从来不会出现失误,哪怕这一晚上她几乎没有睡, 还是按时起了床。
两边的房间都没有动静, 她无意打扰别人的假期,就在房间里打开电脑备课。
高中教师的工作远比中学更繁重,白恬年纪轻, 没有担任班主任的能力,但尽管如此,工作上的事情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从入职至今,她在工作上无功无过,甚至算得上可圈可点, 在同事和顶头上司的评价中都很不错。
因为不管在哪里,人们都最满意中庸的人。不扎眼也不拖后腿, 如果性格还好相处,那简直就是最理想的同事了。
白恬明白这个道理, 但更多的原因是, 她打从心里没有对自己的工作产生过热情。
生活有时候其实不过如此。
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但又健康无害, 让人难以舍弃。
要把一件事做到完美,对白恬来说不难,但是没有必要,反正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职业里发光发热。
她看着电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对叶晚说的那句话。
“你这种人,在演员行业应该是业界毒瘤吧。”
那时候的叶晚坦然以对,将她对自己职业的态度完完全全展露出来——她打心里排斥这个职业,且勇於承认。
白恬看着自己完成了一大半的备课资料,目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没有挑出丁点儿毛病来。
诚然,她们对自己职业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叶晚拿了演员的酬劳,却没有投入自己的认真,她是个不称职的演员。
白恬本本分分,即没有怠慢过,也没有松懈过。
但更多的东西,却也没有了。
其实她哪里有资格挖苦叶晚呢?甚至在勇於承认自己的卑劣这点上,叶晚比她坦荡。
人人尊称她一声“白老师”,可她没有一次为这个称谓而感到快乐过。
白恬甚至从心底里没有过对这个职业的认同感,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领多少薪水就做多少工作的人。
当同事范老师因为担心学生而大半夜去家访的时候,她已经下了班,在家里按部就班地吃饭、洗漱、上床睡觉。
当新来的实习老师积极地跟学生们打成一片的时候,年纪相仿的白恬却像个比她老了十岁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埋头备课。
年级主任很喜欢白恬,说她是个稳重成熟的人,靠得住,工作交给她很放心。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角色罢了。
比起叶晚,白恬才是那个最合格的演员。
真正配称作教师的人,是范老师那样的,或者说,是李学民老师那样的。
她不配。
走廊上热闹起来的时候,白恬终於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房间里活动筋骨,房间门突然被敲了敲。
“白恬呀,起了吗?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是周紫函的声音。
白恬披上外套,走过去开门。
“早上好。”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周紫函也露出一个笑,她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头发干净利落扎成一个丸子头,整个人都很清爽。
她挽起白恬的手,很是亲昵地带着她往餐厅走。
“他们一大早就去钓鱼了,听说山上有个天然养殖场,还能摘菜摘水果,你待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白恬一顿,问:“叶黎也去了吗?”
“对啊,男人嘛就喜欢这些东西,大嫂叫我们先去吃饭,咱们去把叶晚叫上。”
白恬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
叶黎就住在她隔壁,但她完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起来的,他出去甚至也没告诉自己一声,不像是他的性格。
拐了弯就到了叶晚的房间,周紫函正要敲门,里面的人就打开门走了出来,她连忙收回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扎着马尾的人扫了她们一眼,目光从挽着的手上一过,周紫函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放开了手。
叶晚开口道:“早上好,一起吃饭吧。”
周紫函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原本她已经默认对方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了,鉴於演员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大家都表示理解,没放心上。
然而今天这个人就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倒是让她怪不习惯的。
更让周紫函一头雾水的,是白恬的反应。
她应了一句,就自然而然走到叶晚旁边,两个人随口说起了话,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老同学,现在更是亲上加亲,熟络起来多正常啊。
可是,她俩昨天不这样啊!
走廊上没办法并排走三个人,周紫函就跟在两个人后面,时不时回答一下她们抛过来的话题,气氛一时间非常融洽。
周紫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她的感知能力出现了误差,其实昨天也很正常,两个人只是没说话而已,又不是打了一架,怎么就能证明她们关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