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的一双腿都站得没知觉了, 不远处的两个人才消停下来,施施然离开。
留下一地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白恬又等了许久,才弯腰活动了下自己的腿脚, 拿手揉了揉发麻的地方。
她这一趟真是出门不看黄历, 尽往邪门儿的事情上撞了。
如果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倒也罢了。
白恬无声地叹了口气, 绕过前面的那一片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上山的路总归是耗费体力的,白恬又站了很久,这磨磨蹭蹭到了养殖场时, 那些人都烤好了,三个大老爷们儿吃得满面油光。
叶黎纯粹是被熏的, 他看见远远走来的身影, 拿湿纸巾抆了抆自己的脸,放下了手里一盘刚烤好的蜜汁鸡翅,向她走去。
“怎么耽搁这么久?是不是路不好走, 先坐下来歇会儿吧。”
他语气和神色都如常,白恬确实快没力气了,点了点头。
老陈拿着一根烤猪蹄在啃,半点儿没打算保持自己的形象,还用满是油的爪子跟白恬招了招手:“弟妹来啦, 过来吃鸡翅和烤鱼。”
他们一上午的收获不小,钓上来的鱼又大又肥, 这会儿老梁正吃得没空搭话。
白恬道:“大嫂早上脸色不太好,紫函姐在陪她。所以就我一个人先过来了。”
老梁放下烤鱼, 忙不迭问:“她怎么了?这人怎不给我说一声啊, 我下去看看。”
白恬没拦他,老陈眼珠子一转, 也跟着说:“我也去看看,大嫂这身体还虚着呢。”
叶黎正要把烧烤架收拾了,闻言抬头问:“那我也……”
“你什么你。”老陈截住他的话头,佯装正色地说:“弟妹刚上来还没歇口气呢,你让不让人吃口饭了?”
叶黎看向白恬,她脸色不太好,再跑一趟确实吃不消。
“那你替我看看大嫂,真不舒服咱们就下山。”他只能这么说。
目送着两个高大的身影走远之后,遮阳篷下面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叶黎将烧烤架最后烤好的几串素菜装盘,放到了小木桌上,对白恬道:“都过饭点了,饿不饿?先吃吧,我这儿就快收拾完了。”
白恬坐下来,看着桌上色香俱全的烧烤,却没有动。
她的沉默让叶黎脸上的随意也一点点淡了下去,他蹲下身,取出里面快烧完的炭火,然后倒进了身后专门处理炭灰的水沟。
水汽迸发出白雾,滋滋作响,刺破了死寂的空气。
叶黎转身,低着头收拾烧烤架上的调料罐子和工具,他的动作有条不紊,连带着发出的声响也像是有规律一样,听着不让人烦躁。
白恬难得如此平静。
她抬起头,平视着山上一片绿意盎然的风景。
微风徐徐,势头渐猛,像是要下雨。
“阿远。”她突然又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唤他。
叶黎的动作没有停下,甚至更快,更干净利落。
白恬半仰起头,望着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云层天光,然后垂下了眼。
“我们分手吧。”
铲刀划破了手指,他的动作终於停了下来。
一瞬的寂静之后,叶黎抬起头看向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晚点说不好吗?你还没吃饭。”
白恬的每个指关节都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她用力握住手,起身转过头来看着他。
“几个月前就该说的事,到今天已经太晚了。”白恬的神情淡漠,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叶黎没有感到意外,他垂下手,任由红色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落。
“那就让我明知故问一下吧。”他看着白恬的双眼,企图在里面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白恬直视着他干净的眼睛,强迫自己不闪躲开。
叶黎扬了扬下巴,很是平静地问:“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白恬的眼中波澜无惊,连带着,对这个问题的反应也没了起伏的情绪。
“我喜欢叶晚。”
“从高一的时候就喜欢。”
她说得平缓,让叶黎真真切切地听清了每一个字。
山雨还是来了。
不比夏雨声势浩大,却夹在秋风中,让人有了寒冬的错觉。
白恬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雨水打湿了外套,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有一道目光在身后注视着她,白恬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就给他最决绝的背影,他才好恨得彻底一点。
上山容易下山难。
白恬在修整过的山路上也走得步履蹒跚,她不断抆着脸,雨却流不干净。
风越来越大,吹得山上的树林泛起绿浪。
白恬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冷,她沿着山路往前走,也不管尽头在哪里,只拚命往前走,好像这样就能把身后的一切都抛下。
山上的人还站着,指尖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一团发黑的红。
雨水从遮阳篷边沿往下落,又被风吹进来,打在脸上。叶黎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冰凉,终於是收回了已经什么也看不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