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瞬间抬起头,面前的人看着她的眼睛,问:“日子我已经看好了,你想要中式的婚礼,还是西式的?”
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双黑而亮的眼睛,似乎一切欺瞒在这双眼里都无处遁行。
白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维持理智的,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听见自己说:“……我还没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再来告诉我吧。”
走之前,施辰看着她说。
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去圆。
白恬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懦弱。
连一句真话,都不敢对长辈坦言。
不是已经做好背负骂名的准备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白恬就收到了消息,她叫上已经洗漱好的贺晓芸,两人一起下楼上了来接她们的车。
开车的人是白恬昨天见过的,他一路上都十分沉默,白恬也没心思跟人聊天,贺晓芸更是一心盼着尽快到达目的地。
出乎意料的是,庄仁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家真正的医院。
但规模不大,看起来更像私人疗养院,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周边连个便利店也没有。
白恬没有在这里见到叶晚,她也没有打算围观病患,索性在走廊上等着贺晓芸结束短短的探视。
庄仁的情况很不好,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就算贺晓芸见到他,也不一定能说上一句话。
白恬没等多久,小姑娘就推开门走了出来,对白恬道:“谢谢白老师,我们回去吧。”
她从昨天早上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於松了松。
白恬也松了口气,带着她回到车上,开车的人一直在车里等着,直接开车返程。
回到家之后,贺晓芸下车之前,突然对开车的男人说:“庄仁告诉我,那把刀不是他的。”
对方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说了声:“谢谢,我会转告的。”
车开走之后,贺晓芸看向白恬,难得笑了笑,说:“白老师你回去上班吧,我不会再跑了。”
白恬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请了长假。”
她现在即使回到学校里,也放不下心去专注工作,索性就请了长假。这个假在教师这个职业不好请,因为每个重要科目的老师都是刚刚好,走一个学生就没课上。
好在她之前替请产假的数学老师代课过一段时间,现在对方回来了,能帮她代课。
现在一件事堆着一件事,让白恬感到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又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是活着的。
危险的、紧张的、不安的、充满未知的。
而不是千篇一律的,麻木的。
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些情绪了。
叶黎坐在办公室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两份精致华丽的资料书。
这是两份不同风格的婚礼策划方案,送过来的人是前两天才差点坑死他的连经理。
“施总准备了两份,都是同种风格下最好的方案,你们商量着选一选,有其他要求也尽管告诉我,我全权负责你们的婚礼,也算是聊表歉意。”
笑得一脸和气的男人还拍了拍叶黎的肩,说:“这场婚礼施总费了很大心思,倒时候会邀请全首都的商界名人来,你可要把握机会。”
说到底,还是把他当作依靠女友上位的那种货色。
叶黎不否认,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想要这种待遇的人,结个婚就能少奋斗三十年,甚至是一辈子,谁不乐意?
他无论是站在甄橙身边,还是白恬身边,旁人眼里的他都是一飞冲天的凤凰男。
只有叶黎自己明白,他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哪怕今天的他是真的和白恬修成正果,他也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一个婚礼而已,他叶黎给得起。
可是他想给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想要。
资料书的封面是拍得像大片一样的婚纱照,再多看一眼都觉得讽刺至极,叶黎抬起手将两本都塞进抽屉里,继续埋头赶堆积的工作。
这件事总归做决定的人不是自己,那就留给别人去头疼吧。
这一天,这座城市的很多人都走到了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
向左,还是向右。
只有他们自己能决定。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转折已经悄然到来。
留着一头蓝色短发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室的招牌,然后收回视线,将抱着的箱子塞进后车座,自己也上了车。
遥遥相对的城市另一边,踩着高跟鞋拿着一大堆奢侈品袋子的女人坐上跑车,将车篷放下,戴上了墨镜,接着踢掉鞋子,光着脚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另一辆车远远跟在她后面,隐藏进了商业街的车流之中。
而叶晚在和刘大於不欢而散之后,独自一人开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她路过单元楼下时,才想起清理一下自己被塞满了的信箱。
乱七八糟的信件足足有十来封,叶晚飞快地扫了一眼就抽出下一封,一直到快抽出倒数第二封信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卫铮。
叶晚接起来,问:“怎么了?”
“三叔的消息。”青年的语气几乎没有温度。
叶晚手一顿,一颗心缓慢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