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节目录制进入尾声。在游艇顶层的观海餐厅用完正餐后,林悠然将嘉宾分别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间。
随行pd边给孟夏领路,边说着规则要求,“最后一次的短信要公开姓名,内容只能是邀约见面。你情况比较特殊,是所有嘉宾里唯一一个每天都能收到三条短信的人。如果今天那三位仍旧雷打不动给你发短信的话,你要挨个去见他们。见面顺序由你自己定。”
“每个都得见么?”孟夏蹙眉,她能推断出来给她发短信的人里除了宁清宛还有susan和纪桐。
“是的。”pd将门推开,边进屋边说道,“收到短信,确认不会再有新短信后,你再给自己想邀约的嘉宾发短信。”
“好的。”孟夏跟在她身后进屋。
一间带有更衣室的独立化妆间,梳妆台旁立着个挂衣架,上面挂着水蓝色的礼裙。
“这是沈岚给你设计的礼服。”pd从挂衣架上拿下礼裙递给孟夏,说道,“等会儿就穿这个去与发信人见面吧。时间紧,先去把礼服换上。”
孟夏这才明白沈岚白日里说晚上会让她们更美是什么意思,她将礼裙抱在怀里进了更衣室。
当孟夏从更衣室婷婷嫋嫋地走出来时,pd和摄像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水蓝色的挂脖纱裙,上身缀满了细碎的水晶,腰间镂空交错的蕾丝像攀在细白腰肢上藤蔓,下身网纱柔滑莹亮。搭配上她今日明艳的妆容,让清纯与妩媚被调和到最适宜的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只不过孟夏在礼服外面套了个针织开衫,着实影响美感,pd建议道,“等会儿把外套脱了吧。”
羽睫快速扇动了两下,孟夏抿唇浅笑,将开衫的扣子都系上,委婉拒绝,“我怕冷。”
“也是,晚上凉,我就想着你上镜美了。”pd不疑有他,也没再强求。
孟夏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礼裙是大露背款,后面只有脖子上系着的细绳而已。宁清宛要是知道她露着背见别人,铁定又要闹情绪。
在健身房报了游泳课后,罗可帮她买了件露背的泳衣。孟夏试穿的时候宁清宛只说好看,还要了她一次。由於当时宁清宛没说其他的话,孟夏便也没意识到她在意。
直到后来只要她把那身泳衣拿出来,宁清宛就会在她后背种好几颗草莓,接二连三几次之后,孟夏才后知后觉某人就是不想让她穿成那样。
最终她一共买了三套泳衣,却一次游泳课都没去成。宁清宛大约是想让她穿着潜水服去学游泳。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三条短信,既没有纪桐也没有宁清宛。三位她完全想不到的人在节目最后一期给她发了短信。孟夏懵了,pd也懵了。
pd:“你们自带爆冷门的技能么?!”
孟夏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又等了五分锺,再也没有短信发过来。孟夏发了短信给宁清宛,约在一个小时后到三层的甲板上见面。
很快她便收到了宁清宛的回信,言简意赅的“ok”,孟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盯着短信看了会儿,提起裙摆去赴那三位的约。
在游艇二层的k歌房,孟夏听着苏嘉北鬼哭狼嚎,犹如魔音灌耳腐骨噬魂,她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摔门而走的冲动。
唱了大约有十五分锺,苏嘉北终於放过了自己的喉咙,在躁耳的音乐中,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做偶像是没有谈恋爱的权利的。”
孟夏不以为然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阻止别人谈恋爱。”顿了片刻,她一针见血地补充了一句,“你只是还不够喜欢她”
更远谈不上爱。所以在大好前景前,沈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和粉丝没有关系,选择权一直在苏嘉北自己的手上。
苏嘉北怔怔地看着孟夏,半晌他笑道,“我原以为你是所有嘉宾里最温和的。”
孟夏抿了抿唇,心里冒着小气泡,与苏嘉北截然不同的宁清宛没给她发短信。:(
两人无话可聊,苏嘉北没再难为孟夏继续听他五音不全的歌。
从k歌房出来后,孟夏朝休闲娱乐区走。
刚下楼梯便看见沈岚穿着一身抹胸款白色及踝礼服,踩着一双细高跟站在游戏机前打地鼠。孟夏走过去拿起另一个锤子朝冒头的地鼠打去。
两人全程无交流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的地鼠。玩累了,沈岚拉着孟夏前往休息区,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沈岚将刚买的果汁递给孟夏,笑问道,“怎么样,这礼裙喜欢么?”
孟夏接过果汁喝了一口,脸上漾着清浅的笑容,“喜欢,谢谢山风姐姐。”
“我九月的那场婚纱秀你们三一个都没来。没能看你们穿我设计的婚纱,索性就给你们一人设计了一套礼裙。”
那段时间她正与宁清宛闹别扭,她借着夏念之离婚的由头回家住了一个星期。孟夏垂下眼睫,谦然道,“对不起啊山风姐姐,之前答应你要去看你婚纱秀的,结果没去。”
沈岚不以为意道,“没事,等你以后结婚,记得找我给你设计婚纱~”
结婚么?孟夏无意识地用吸管搅动杯子里的橙汁,看着一圈圈的涟漪,回味着口中甜甜酸酸的味,含着一丝涩。
姐姐,现在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在聊什么?
与沈岚道别后,孟夏前往影音室见最后一位,也是她最意想不到的一位。
孟夏推开门,听见了稚嫩的童声从音响里传出。
“宛宛,叫哥哥,哥哥~”
影音室内没有开灯,光线均来源於幕布,白日里放过喜剧恐怖片的幕布,此刻上面投射的景象却无比的温馨美好。
孟夏朝屋里走了一步,将门关上,目光一直胶着在幕布上。
婴儿床里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瞪着葡萄般黑亮的眼睛,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拿着摄影机的男孩伏在婴儿床边,边录像边一个劲儿地哄婴儿叫哥哥。
画面一切,婴儿长大了些,扎着冲天辫,坐在推车里捧着奶瓶嘬奶喝。男孩儿一把夺过她的奶瓶,诱哄道,“宛宛!要奶瓶就得叫哥哥,哥、哥。”
女孩儿也不哭也不闹,只认真盯着镜头看,半晌,奶声奶气地说,“锅、锅。”
男孩儿似乎很开心,镜头被他甩得左摇右晃。
晃着晃着又稳当了,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绿油油的草坪一望无际,镜头转了个方向,对向了坐在秋千上的女孩。
孟夏颤了颤眼睫,小女孩儿又长大了些,出落得更漂亮了,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女孩越来越像了。
屏幕上女孩抬了抬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哭得通红,“哥哥,我是不是爸爸妈妈捡来的?”
“不是!”男孩一口否认,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那为什么,妈妈从不关心我。爸爸也很少……”女孩紧咬着唇,倔强地忍着泪。
“哥哥关心你!你别哭,我给你糖,很甜!”镜头内伸出一只小手,手腕翻转五指张开,掌心里躺着三颗薄荷糖。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拿了一颗糖,拆了包装塞进嘴里,抽抽噎噎地嫌弃道,“一点都不甜。”
男孩儿哈哈笑着,镜头乱颤。
画面在晃动中切换。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男孩儿拿着摄像机对着女孩的脸拍,劈里啪啦问了一堆问题。
女孩头上有一块青紫。
孟夏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全身血液都随着呼吸一起顿滞住。心一下比一下跳动的要快,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堵得她喉咙发紧。
“什么嘛。我可不会叫你妈妈的。”“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哦,我的东西别人是抢不走的。”
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她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宛宛……宁清宛。
屏幕里女孩不耐烦地推开了摄像机,画面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叶。镜头调转时,季节变了,树叶变得枯黄,女孩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内。
“你又去小公园啦!等到那个姐姐了么?”男孩儿问道。
女孩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眼眸里是浓浓的失望,冷着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淡声道,“不等了,再也不会去等了。”
她不耐烦地推开摄像机,走出画面,留下一句自嘲,“不过被叫了一声宝贝,就真把自己当宝贝了……骗子。”
许久之后镜头晃动了一下,孟夏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呜咽。
心猛然一跳,孟夏缓缓呼吸着,脑袋一片混沌。
她在公园遇到的那个女孩是宁清宛小时候!孟夏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时空交错,她满脑子里只有小宁清宛眼里的那抹失望,那一声抽噎,刺得她心疼。
幕布上影像仍在继续,从牙牙学语的婴儿时期一直记录到宁清宛十八岁。
俯拍的视角,像是从二楼往下拍的。镜头里少女站在庭院中,顶着风雨,长身玉立,她像是庭院中唯一挺立的兰竹,孤傲又萧瑟。
有女人在哭叫,“我知道她的生日,我就是忘不了,我为了生她,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孟夏想起了林慧对她说的有关宁清宛小时候的事。那会儿她就已经很心疼宁清宛,但宁清宛妈妈的这句哭喊带给她的冲击远比听林慧转述要强烈得多。
随着一声长叹,摄像机被随手放在了桌上。屏幕上的画面定格,没一会儿宁清宛出现在了镜头内,她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烟可不是好东西。”磁性低沉的男音,应该是宁璟珏的声音。
话音落,摄像机被关掉,幕布上一片黑,之后再也没有新画面切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