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舟雪板正了自己的认知。

“明日再熬。刚才不小心将这药碰翻了。”她叹了口气,“夜凉如水,药都苦上几分。”

“良药苦口利於病。药苦与时辰,大抵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细软,脆生生地响在卧房之中,这话却说得极为稳重老成,毫无小孩子的趣味。

云舒尘不自觉想到自己那死了一百多年的祖师爷,他在两百多年前也曾用这种语气谈吐。

她一笑,“你今日倒是话多。”

卿舟雪讲完才愣住,这话对着云长老说来有些冒犯。她垂下眼睫,沉默片刻,“我……我帮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她蹲下身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挑起来,用一方手帕包好。其实她的手法不怎么娴熟,云舒尘瞥过去时,那双小手不躲不避,很显然地被划出几道细小的痕迹。

从她泡茶和挑碎瓷的生疏来看,她应当在家中没有操劳过什么活计,是很受宠的孩子。

来时一身衣着简朴,并非富贵人家出身。

谈吐文雅,字认得很全,应当是受长辈熏陶。结合并不显赫的家世,长辈大抵也是穷秀才什么之类的。

云舒尘半撑着身子,懒洋洋地看她忙活,顺便在心里盘算着。她活了这些年月,人间帝王都不知换了多少代。一个孩子的老底,留意一下就心知肚明,扒拉得干净,都无需多问一句。

此刻大半夜的眼巴巴凑到这儿来又是何意?倒不是真心担忧她。估计是这小孩心中有一把秤,恐是觉得自己占了她人的便利,因此非想做点什么来补偿。

云舒尘侧身躺下,听着身后的声音很小心,收拾好后貌似又将地板抆干净了。她闭上眼睛,卿舟雪以为她已经睡着,没有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这次倒记得关紧了门。

可这一股子执拗的单纯,还挺实诚,并不讨人厌烦。

第二日,云舒尘许是还有些身体不适,并未再吩咐卿舟雪跑这跑那儿,甚至没有起床。

卿舟雪用早饭时,只瞧见那只花猫和她大眼瞪小眼。今天的早餐比较清淡,粥中加了剁碎的藕与桂花,软糯中带着脆,米香中混着花香,有一股回味的甘甜。

午后,卿舟雪难得无事,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下。

前院种了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快要遮蔽了半个庭院。

再往里走,是一道廊桥,左右是池水,水中是艳得花团锦簇的肥硕鲤鱼。水面上有几块青石砖,踩着可以通往池中的一个小亭。

她远远地,在亭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云舒尘招她过去。

今日天气晴朗,地面上的雪都有隐约融化的趋势,露出青翠的草皮。

阳春三月终於有了点阳气。病中美人的气色也远比昨日在灯火下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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