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尘感受着掌心的温凉柔软,心中不自觉明亮些许,只是面上还是淡淡。
卿舟雪总觉得这几日师尊的心情不太好。这么多年,她发觉并非每个人都像自己这般直言直语,尤其是师尊这样的,有何事总是放在心间思虑,不轻易摆上台面。
简而言之,她的情绪需要人猜。
不过作为她朝夕相处的弟子,卿舟雪对於其中的门道甚有心得。师尊笑时不一定是在高兴,比较客气的是礼貌,笑意不达眼底的时候是嘲讽,只有她眼睛也微弯时,才算心情明媚。
倘若师尊无甚表情,大多是累了的不满,或觉无聊,倘若耳根微微泛红,那便前两者皆非——而是害羞。
不过害羞的时候鲜少,两次都是出现在看她沐浴和与她沐浴之时。
这一本名为云舒尘的经书,卿舟雪念得十分仔细。
卿舟雪并非算能体察人言人情之辈,至少这一点上远不如林师姐伶俐,甚至对外界变化的感知略有冲钝。
她是与云舒尘相识得久了,目光又成日成日栓在她身上,才能於平淡中见惊奇。
师尊不悦时,最好与她谈点什么。卿舟雪想了想,“我们去哪儿?”
云舒尘又怎知去哪儿,她本是来找妙瞬有事,而后随便散步,并无目的。师徒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太初境的边界。
人间战争起,估计又在改朝换代。前几日掌门已经下令,结界合拢,境内外人不得相互沟通。
但是卿舟雪却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声异响,她仔细看过去,却瞧见了骇人的一幕。一堆堆乌压压的百姓,面黄肌瘦,托儿带口,凡有气力尚在身上的,就努力朝结界撞去,一道灵光闪过,又如谷粒一样被弹回地面。
他们爬起来,像是扑火的飞蛾,执拗地朝结界撞,一声一声,像是叩门。
叩一座不会开的门。
卿舟雪看着他们。
与在太初境之中收容的难民相比,他们浑身瘦得更是可怖,像是鬼魂只留了最后一口气,眼中没有光亮,只剩一片麻木的绝望。
最内层的结界没有云雾干扰,一切都是敞亮的。然而在磊然天光之下,只一线之隔,一边是以头撞界的流民,一边是太初境中安逸不知愁苦的百姓。
再向外看去,满地的残肢断臂,烽烟尽处,触目惊心。一方是人间炼狱,一方是世外桃源,也就仅仅隔了这么几步远,愈发让人感到荒谬。
正当此时,眼睛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挡去一片纷杂景象,卿舟雪再看不见眼前之景。
“别看了。”
那双清湛又秀美的眼,倒映出鹤衣峰上纯净的风雪便足矣,无需再看这些炼狱景象,这是她……
她莫名而生的一分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