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心中的不安散却了点儿,她感觉此人并非有恶意,便问,“你想怎么论?”
“行医者救人,天经地义,是也不是?”声音含笑道。
“是。”
“那若是因着你所救之人,死掉了更多无辜之人。你还救不救?”
白苏冲疑道,“……这是何意?”
眼前的景象忽然再度虚化,一层层崩拆开来,白苏下意识地闭眼,她再度睁眼时,又瞧见一片屍山血海。
目光锁定到一处,她讶然睁大双眸,看着那些魔物挣扎起来,咬碎修士的头颅,吞掉他们的内丹,手臂上的肌肉一寸寸膨胀,异常凶残。
“如果你救的是这样的东西——致使生灵涂炭,万劫不复,而你,”声音顿时尖锐,“行医之人,才是最终举起屠刀的人。你当真就没有辜负自己的初心么?你看着死在魔物利爪下的亡魂,心中亦不会有半点愧疚么?”
白苏愣了一瞬,手指不由得攥紧,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张了张嘴,“可是人与魔只算出生,不能一概而论。这世上既有以杀证道的修仙人,也有光明磊落,不造杀孽的妖魔,这又怎么说得好?”
“妖魔的血脉天生嗜杀,或多或少罢了,你……要拿人命去赌么,你能赌得起么。”那声音低下来,似是蛊惑,“不愿赌的话,你就放开它,这样可好?”
方才白苏正在思绪间,灵力运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她感受着它身上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和逐渐冷却的热血,以及那一双仍然是睁着的,满是哀求与恐惧的眼睛。
生灵的眼是万用的沟渠,一切尽在不言中。
该……该继续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两难的愧疚感几乎淹没了她,险些让人窒息。但是面对此般情形,也难有双全的抉择。
白苏闭上眼睛,耳畔旁微弱的呻吟一下子隔得很远很远。
整片幻影寂静下来,仿佛又只剩她一人。
她曾见过柳寻芹拒诊,神色淡漠,在一片哀求声骂声中闭门不出,事后也并未见她脸上有半分悔色,仿佛如同拂去了一片尘埃一样不以为意。
那时白苏年纪还小,问师尊如何能做到这般坚定。
柳寻芹只说,“活了这般年头,见惯死生,都是常事,自然无动於衷。”
小白苏不解,“那我活到师尊这个年纪时,也会如此吗?”
室内静谧,柳寻芹的唇边溢出一缕白烟,像是一声轻叹,烟雾被她自己的灵力裹挟着卷去窗外,飘得无影无踪。
“我并非好的医者,只能说精於此道。你太过良善,各人的道并不相同,遵心便是,所以在种种抉择之间,不用学我,也不用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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