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浓在门口纠结了半天。
她想拉着容光跟她一起进去看她妈妈, 最好是还能顺带直接在她家里住一晚。
但是褚妃梁在这,她又有点担心褚妃梁也要一起跟着——再者还有唐诗和易纯这几个,这要都带进去了, 也太嘈杂了不说,如果全都要留下来……那也是一堆的麻烦,而且家里人也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
容光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开口说:“你进去吧, 今天我不方便拜访阿姨,什么都没有准备,太冒犯了。”
段浓失落的‘哦’了一声, 撅着嘴, 虽然知道容光会这么说, 可还是有点失落。
她抬起头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来我家啊。”
容光想了想同意了,告别舞台前随便抽一天过来就可以, 於是她说:“行。”
易纯和唐诗这会儿也全都醒过神来了, 时间卡的刚刚好。
容光看着她们两个, 有点头疼, 唐诗自己主动说道:“我们两个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距离也并不远。”
“能行吗?”容光有点犹豫, 怕两个姑娘不安全。
“能。”唐诗一点头, 语气坚定的说道:“就喝了几碗果酒而已,这会儿也是下班高峰期, 人流量这么大, 出不了事的。”
於是容光和褚妃梁目送着唐诗和易纯肩并肩的一起离开小区。
褚妃梁侧了侧头,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个离开的背影,发现彼此之间都有点疏离——明明这几个人跟容光在一起的时候, 总喜欢挽容光的手来着。
过了会儿,唐诗和易纯走远,容光有点抱歉的看了看褚妃梁,说道:“姐姐,今天真是……”
太慌乱了。
她没想到段浓居然会突然带着唐诗和易纯过来找她。
本来挺天时地利人和的一个独处时光,容光期待了很久的日子。她甚至还买好了午夜场的电影票,想跟褚妃梁去看一场今年重映的电影的。
看完之后,两个人还能从中心点的电影院一起散散步,在外面溜达溜达,是一个很好的促进感情的机会。
可惜全被打乱了。
褚妃梁靠在车门上,双手揣在兜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夹杂着白雾应了一声,说:“也没那么糟糕,上半场很好,下半场就不怎么让人愉悦了。”
容光的头低了低,表情显得有点失落。
褚妃梁弯了弯眼睛,看出了容光心情不太高,轻咳了一声。
容光的瞬间顿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就见褚妃梁缓缓启唇,说道:“所以这顿就不太能作数了吧?因为我压根没吃爽,这也什么都没干——你看看,刚吃了一半就被电灯泡打断了。”
容光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特别高兴地顺着褚妃梁的话,开始有点小心翼翼的得寸进尺说:“要不……要不,我们之后再约一次?”
虽然这次被打断了有点不太让人高兴,可是下一次还能再约的话……
那就像是白捡的一样!
容光眼睛都亮了。
“当然。”褚妃梁大方一点头,笑的露出了牙齿,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说:“不过下次要再约,有些东西得改一改。”
容光看见也当没看见,特别配合的问,怎么改?
只要能再单独相处,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下一次褚妃梁没有工作,那她肯定要腆着脸一整天都黏着她的。
说不定闹得时间比较晚了,她还能……还能和这次一样,让褚妃梁在自己家里留宿。
到时候肯定褚妃梁还要跟自己睡一个被窝。
可惜这一次所有人都实在是太累了。
难得的真真正正的同床共枕,容光却根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只记得四周都暖融融的,一觉睡醒特别舒服,比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褚妃梁见容光目光没个定点,心知她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干脆的点了点自己家门口的方向,说:“下次,在我家吃。”
容光一愣。
然后她说:“……啊……?”
褚妃梁撇撇嘴,看了看后方的段家,冷哼一声说:“省的再被电灯泡打扰了。”
电灯泡这个词……这时候用也不太合适吧?
容光有点脸红,但也没否认,揣着一点点的小期待说:“好,都听你的。”
这话让褚妃梁有一种被认同的愉悦感,整个人的活性都上升了不少。
过了会儿她说:“不早了,让璐璐送你回去吧。”
容光也知道天色不早了。
没有了下午那会儿的余热,到了晚上之后,风也开始吹了起来,四周过了下班的高峰期,环境也冷清很多,更显得凉嗖嗖的。
她拢了拢衣服,终於依依不舍的上了车。
路上,容光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嘴巴张合了几次,还是没有能够跟王璐洁说出什么。
她有心想问褚妃梁的事情。
她也不是傻子。
先前在剧组的时候,她就觉着不对了。
褚妃梁的状态时好时坏,尤其是在阴雨天气里面,她一个人,几乎要把所有地方的灯光开到大亮的情况下,还需要一定固定的背景杂音。
不光如此,她的失眠症状也愈发严重,情绪总是低落的……如果只用状态不好做借口,似乎没办法解释所有。
何况张南川也很迁就她,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甚至是容光自己都不知道的,关於褚妃梁的曾经。
而她在知道唐诗被确诊之前,对抑郁症这个群体,了解往往都只来源於书面和网络。
甚至包括现在大多数主流媒体,对抑郁症患者的报道……都并不怎么客观理性,似乎得了这个病的患者,大多都要被贴上‘矫情’的标签,总会被人说‘你就是想太多’。
容光皱了皱眉。
这事儿她不好开口问王璐洁,她肯定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的。
只能去找机会,问褚妃梁本人。
这一刻隐隐约约间,她甚至在想,褚妃梁上一世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总是装作看不见自己的暗示甚至是告白,可有时候又很明显的是在补偿一样的对自己特别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很早就生病了?
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容光想了一会儿,王璐洁就已经把车开到她楼下了。
她抿抿唇说道:“谢谢璐璐姐。”
王璐洁看着容光头也不回,但明显慢了很多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去之后,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王璐洁没去公司,半夜又绕了一趟去了褚家。
褚家外门是密码锁,她作为褚妃梁私人助理知道密码,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到了褚妃梁卧室。
卧室里,窗帘被褚妃梁拉的严严实实,她的头发还散着,身上穿着浴袍,地面上还有些许的水迹。
王璐洁一顿,看着床头那几乎占了一个成年人手心的药片,眼皮抽了抽,说:“心情不太好?”
“不是。”褚妃梁回头看了她一眼,旋即皱了皱眉,思考着什么的模样,说道:“光光那边怎么样?安全送回去了?”
“我听你这意思……”王璐洁一阵的冲疑,说:“怎么好像知道我要再回来一趟似的?”
“嗯。猜到了。”褚妃梁淡淡的应了一声,床头柜上被分出来的单日量的药片被她放在那里,旁边还有一杯温水。
她仰头分了几次给吞了,整杯水下肚,肚子杯水灌的难受,以至於她面色有点不太好看,说道:“她察觉出不对了?”
王璐洁这下是真的无言了。
她缓了会儿,说道:“你是怎么想的?故意让她知道这事儿的?那你怎么不干脆明说呢……”
“我不敢明说。”褚妃梁看了王璐洁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让我怎么明说?用什么理由做开场白?今天这气氛下,你让我突然拉住她,告诉她说我喜欢她,但是我又很不幸得了抑郁症,希望她不要拒绝我?希望她在一起之后凡事能顺着我、迁就我?”
王璐洁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抓狂的挠了挠头,道:“这样……是有点道德绑架。”
“嗯。”褚妃梁轻轻应了一声,“何况她年底还有一场告别舞台,我不想影响她的状态。”
她顿了顿,说:“今天如果不是唐诗情况太明显,我也不至於……”
暴露的这么早。
还是有点冲动了,她想。
褚妃梁按了按额头,药片刚被吞下去,没这么快发挥药效,趁着最后这会儿理智还算清明,她问道:“她回去之后反应怎么样?”
王璐洁看了褚妃梁半天,斟酌着说:“我看不出来。”
褚妃梁望了她一眼,抓着床单的手轻轻紧了紧,说道:“怎么说?”
王璐洁有点叹气,说:“她现在对你病情也只是猜测,还能有什么反应……我知道你是想给你们两个人都留下来一点退路,别到时候真的弄的彼此都难堪,可她现在根本拿捏不准你的状况,什么东西都靠猜的,你……”
王璐洁顿了顿,说:“你这还是把选择权推到她身上了。你就不担心她知道以后,觉得自己应付不来你,然后……真就躲着你?”
“担心。”褚妃梁垂下了眼眸,看了看自己掌心。
掌心的纹路分明。
她半年前找人给她算过一卦,姻缘卦。
大师说他自己是个半吊子,只能看出她有一个会和她走完下半生的人,可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前路多舛,需要克服的困难也有很多。
也推不出这人是谁。
甚至连一个大致的范围都给不出。
褚妃梁私心里想着是容光,可是又不敢真的问出口,怕得到的答案会是否定。
可玄学这东西,本身……即便是真的求到了,问到了,也就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褚妃梁叹了口气,说:“那不然能怎么样呢?我宁愿让她躲着我,也不想有一天,她真的烦了我。”
王璐洁抿抿唇,不由也叹了口气。
她被褚肆月特调到褚妃梁身边,其实也没剩下多久的日子,就得回自己岗位上去了。
她都已经算是从小看着褚妃梁长大的人了,可就这段时间里面,她都险些数次因为褚妃梁的状态想发怒——不思进取,自怨自艾,循环往复,责怪自己。
可生病的人,情绪是她们的机体无法控制的。
可这世上没有真真正正感同身受的事情,王璐洁有时候看着,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褚妃梁自己不想努力了,所以才故意犯懒说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