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就是前两天军部抓走的重犯!她居然去救他!
薄珏闭了一下眼,做了个深呼吸,手移向终端的报警器,她不能让这个罪犯逃掉。赵清阁一把截住她的手,灰色的眼睛里似含着万语千言。
薄珏沉默地看着那群人趁着夜色离开,目光沉肃:“赵清阁,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赵清阁牵过她的手,“好,我们回去说。”
偌大的御天校舍,偶尔有几只昴宿星的亮片虫在窗台上飞来飞去,莹莹的光点倒映在床上盘腿而坐的女人漆黑的眼珠里,像是有涟漪一层一层的荡漾开去,薄珏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说吧。”
赵清阁一向坐得挺直,她的目光笔直地看向薄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热爱的祖国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会怎么办?”
“我曾经为这件事情查阅过十年的古籍,发现天宿就是一个从屍山血海上造就出来的国家,我们所有的先人,全部於战争中死於非命,而那些,全部是非必要的战争。我们不安於现状,把侵略的爪牙伸向了可以触及到的所有地方,屠城、虐杀,极尽暴虐之能事,为全星际所不齿。”
“我们一出生,就被灌输着军国主义思想,在学会怎么爱一个人之前,就已经学会了要怎么爱一个国家。我们有比任何种族都强烈的好胜之心,我们有比任何种族都扭曲的契子制度,我们有比任何种族都强大的战斗能力。我们在面对战争时,可以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可以义无反顾地牺牲掉自己的战友,可以义无反顾地牺牲掉自己的爱人,只是为了国家的荣誉。而这些,真的值得吗?当你所为之奋斗的一切只是国家的一场阴谋的时候,你还认为这值得吗?”
“学校给我们灌输的思想是什么?你应该还记得,从初等学院入学的第一天,学校是怎么激励我们的,他们说,要努力磨砺自己,为了将来能够顺利考入军校,报效祖国。天宿星有这么多人,人生难道只有这一种追求吗?你看校长和席医生,在军队服役了几十年退下来开了个小花店,锦轩的美人店主兰馨也在军队待了近二十年,后来才遵循自己的本心而活。还有那么多人是没办法考入军校的,向我们投以艳羡的目光。多少人以自己是一名军人为由而自觉高人一等?为什么国家不教给我们怎么追求理想、享受生活,而是一味的教育我们如何发动战争?”
“我们到底是一个一个的自由自在的人,还是国家专门培养的战斗机器?每年的校外实习,明面上是说测试我们的灵魂牵引程度,好在毕业时决定入哪个兵种,暗地里却是一场以他星为靶子,做我们的磨刀石的磨练。不久后,我们将编入天宿军事驻地的临时编制,作为参战兵,对昴宿星发起突袭。”
薄珏听到这里,终於打断她:“等等,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没有听到要打仗的动静啊。”
赵清阁说:“天宿星驻地里有个高级军官,是我们的人。”
薄珏捕捉到了那两个字:“你们?”
“在天宿星境内,有一道暗流,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如今已经壮大,他们一直在密谋推翻元帅的统治,重新建立起新秩序,到时候我们的国家将会发生大改,摆脱现在这样扭曲的存在状态。”
薄珏这么多年形成的三观几乎被赵清阁寥寥几句话冲了个粉碎,她好半天缓不过神来:“你说的不会是上次刺杀元帅的那批人吧?那些人是恐怖分子啊。”
她低低的说了一句,生怕被人听见:“你疯了,怎么能信他们的话?你这是叛国,会被处死刑的。”
赵清阁摇摇头:“我雏态二年级时就结识他们了,他们到底是不是恐怖分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元帅他们手里握着大权,这个国家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想法走,我们手里没有权力,就会被打成恐怖分子、叛国者的污名。你真的觉得现在的天宿星是正常的吗?”
薄珏有些急切的说:“就算它还有一些不足之处,将来也可以靠我们这代人慢慢改变,可你这是……你这是……”
她不想再用“叛国”去形容她,只是觉得赵清阁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要这么偏激,再说了,元帅阁下在天宿星的政权根深蒂固,八支集团军一多半都是她的亲信,你们想推翻她简直天方夜谭。”
赵清阁轻描淡写的说:“所以才有刺杀。”
薄珏压着嗓子和她针锋相对:“那刺杀过后呢?你们照样拿不到统治权。”
赵清阁轻轻地笑了一下:“谁说的?只要她下台了,掌权者就是我们的人。”
“你是说……”薄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把那个人的名字报出来。
太疯狂了,表面上平和的天宿星原来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吗?
薄珏又想起一件事:“不对,上次晚宴的时候,还是你提醒我说有刺客的。”
“那是为了博取元帅的好感,你也不想想,我一个一年级新生,在场的不乏沙场上的老将,他们都没发现,我怎么能那么快就发现呢,将计就计,逢场作戏罢了。薄小猫,你平时太不仔细了,以后会吃大亏的。”
“停。”薄珏伸出一只手掌,往下压了压,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让我静一静。”
赵清阁伸臂要去揽她:“已经四点了,还可以睡一个小时,你靠我怀里先休息一下。”
薄珏却一侧身,躲过了她的碰触。
“不了,你回你宿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