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医生,我带她回去了。”赵清阁望向席贤。
随后跟上来的席贤点了点头,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我会的。”
身体在一双臂弯中,即便那双手很沉稳,但很明显感觉到轻微的颠簸。
薄珏脑中呈现出一瞬间的清明。
“放我……下来。”
“休想。”
汗水糊住了眼睛,她仅剩的一丝力气依旧没有放弃挣扎,只是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这力道还不如一只小兽,赵清阁的手牢牢地禁锢住了她。她情急之下头一偏,叼住了那人搂住她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牙缝间感觉到一片温热,血液顺着她的唇缝流了出来。对方没有反应,从薄珏的角度看过下,下巴线条弧度优美,侧脸坚毅,不为所动,好像被咬出血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薄珏气喘吁吁地松开嘴,再次恳求道:“放……我……下来。”
赵清阁这次听进去了,先松左手,薄珏的双脚落到了地上,再松右手,薄珏恢复了自由,但甫一失去支撑,薄珏便如一团软软的棉花般倒了下去,她单手撑住一边的长椅,仿佛是想撑一下,胳膊也是软的,挣扎了一下便再次跌了回去。
她身体一轻,赵清阁已经重新把她捞了回来。
赵清阁语气不善地警告她:“你要是不想在外面裹着寒霜过夜,就安静一点。”
不属於自己的灵魂在贴近它原本的主人时,不管薄珏承不承认,原先像潮水一样裹挟她的恐惧、不安、悲伤又像潮水一般退去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眷恋涌上心头,她分不清是身体本能的感觉还是游离於她的理智之外的情感得到了纾解。总之身体绵软一片,精神却恢复了不少,紧接着折腾一宿的疲惫反噬,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在被放下来的那一刻被惊醒,赵清阁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薄珏还没开口,她便冷淡地说道:“去洗澡,换洗衣服在浴室里。”
薄珏沉默地从床上爬起来,手脚虽然还是有些酸软,走路却已经可以胜任了。她扶着墙挪到浴室,缓缓地拉上了门。浴室里有一面不算小的镜子,可以照见整个上半身,病号服潮湿地黏在身上,薄珏脱下来扔到衣篓里,目光便随之看了过去,蓝色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就是挪不开眼睛。
许久,她才回过神,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身体,镜子无比忠诚的反映出她布满齿痕的身体和这一生已经无法改变的身份,她的指尖贴着镜中人的眼球划过,手掌蒙上了它,转过头不再看。
花洒的热水淋下来,她仰头闭上了眼睛。
赵清阁现在一定很不想见到她,谁愿意平白无故多这么一个负累?自己么?也不想这样委曲求全的活下去,不知道江游把匕首插进心口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薄珏将手掌贴紧了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
浴室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赵清阁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薄珏后腰抵在洗脸池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掌心还扣着一把碎玻璃,十指淋漓。
赵清阁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单手把赤条条的女人抱了出来,塞到了被子里,旋即走开。
薄珏完好无损的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本就被咬出过口子的舌尖再次和牙齿亲密接触,血腥味冲淡了本能升腾起的生理欲望,她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团吧团吧缩到了床的内侧角落。
赵清阁的房间也是学校统一安排的,整体布局和自己一样,连家具都没有换过方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懒,她悄悄地将目光锁在了正背对着她蹲在沙发柜下的人身上,贴身的黑色衬衣,在背脊弯曲的时候完美地凸显出了主人挺直的脊柱,像是圆润的玉珠,很想摸上去。薄珏刚刚平复下来的燥热被这一个念头重新激发了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她连忙扭过头。
床却在此时突然塌陷了一小片,赵清阁把医药箱摊在床上,手里捏着把精巧的镊子,寡淡开口:“过来。”
薄珏小腹处似火烧,呼出的气息明显高於平时的温度,她虽不知是何原因,却打定主意不过去丢脸,便装作迷糊地说道:“我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过来!”赵清阁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薄珏浑身一僵,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和思想仿佛分裂成两半,思想在叫嚣着不要过去,身体却已经乖乖听从嘱咐先斩后奏地转了过去,赵清阁露出满意的眼神。
“伸手。”
薄珏像是提线木偶,依言伸出手。
赵清阁捏着她的手掌观察着她的伤势,手上的镊子夹住了掌心的玻璃碎渣,快而精准地拔了出来,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锺,没有人再说话,赵清阁把镊子放到一边等待清洗,从医药箱里取出绷带,帮她把手掌包扎好,重新塞回被子里。
“如果你再寻死的话……”她突然开口。
薄珏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她。
赵清阁弯下腰,针锋相对地对上她半透明的眼睛,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波澜起伏,薄如一线的嘴唇吐出的话语冰冷且无情:“我不介意把你控制到度过紊乱期。”
薄珏勾唇冷笑:“我若不听呢?”
她话音刚落便发出一声闷哼,身上仿佛压上了一座千钧大山,稍微呼吸一口都做不到,汗水很快渗透了她的背脊,她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不甘示弱地要抬起身子。
那股力道却变本加厉地压了过来,肩胛骨仿佛有实质的在两股力量的角力中“哢嚓”一声响,赵清阁目中烧起怒火,念头微动,薄珏再也抵挡不住碾压她的力量,浑身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都没办法弯曲,只能用充满敌视和仇恨的目光看向身上的女人。
赵清阁面无表情道:“听话了么?”
薄珏咬着牙关默不作声。
赵清阁把力量控制到刚好能让她说话的程度。
薄珏依旧一言不发。
“好好在这里呆着。”赵清阁抛下一句话,自己收拾好医药箱去了浴室,哗啦啦的淋浴声传进了耳朵。她没有想寻死,最起码刚才没有,只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沐浴露滑了一下,撑向镜子的手用的力度过大,她也没料到浴室里的镜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在她手上碎了个彻彻底底。不成想赵清阁却以为她是自杀未遂,真是可笑。
她如果要自杀,一定要悄悄地逃出去,找一块没有人的地方,在太阳将出未出的时候,看着灵魂灯塔的方向,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不过这是她在没有被控制之前的想法了,至於现在,她的四肢不能动,眼睛还是可以四处看的,她环顾四周,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匕首。
手指试着蜷缩了一下,这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身体刚挪用了一寸,便累得气喘吁吁。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身子立刻绷紧。
赵清阁穿着T恤短裤,边抆头发边往外走,视线在床上一扫,见薄珏没什么动静,放下心,专注地吹着头发。薄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干脆就不控制了,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