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珏的情绪不太稳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但打不起什么精神,那个老师似乎不是第一回给人做模拟了,房间里配备了舒适的单人床,还有助眠药,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小时的用量。薄珏需要从颓唐中抽离出来,对赵清阁叫她睡一觉的建议没有异议,很快便合衣而眠。
赵清阁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开门,在隔壁的办公室找到了老师,老师不意外她过来,指着自己手边的椅子笑道:“来,快坐下。”
“有什么事问我就直接问吧。”老师和蔼的说。
赵清阁也不拐弯抹角了,她目光直直地射向老师:“在机器启动之前,您是不是改动了什么参数?”
“这话从哪儿说起?”
“虽然我不能否认她模拟中的我的确可能是成为契主后的我,但之后发生的一切有些不正常,就好像……”赵清阁眉头一凝,努力地从脑海中想出合适的措辞,“就好像是刻意导向一个更加糟糕的结局。如果真的是出於本人意志,探寻出最隐晦的遗憾,从而在梦中获得重来的机会,那么这次重来的结果,为什么会如此惨烈?”
老师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嗯,你继续说。”
赵清阁一鼓作气道:“所以据我猜测,您要么是在一开始就改动了参数,让深陷其中的人根本无法按您说的那样得到弥补的机会,要么就是这台机器根本就不是你先前答应我的那样。”
老师不正面回答,避重就轻的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是遗憾?”
“后悔的事情。”
老师点点头:“对,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最想回到某个时刻去改变某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永远都不能回去。比如你曾经伤害了某个人后来形同陌路,比如你深爱之人死去你却离她万里之遥,有很多比如,那些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叫做遗憾。”
赵清阁云里雾里:“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老师笑了一下:“因为遗憾这件事情是没办法弥补的,能够弥补的就不叫遗憾了。每一时每一刻,你都会有后悔的事情,大到生离死别,小到磕牙打屁,今天买了菠萝味的雪糕没有买草莓味的,钱花完了,菠萝的不够甜要是我买的是草莓味的就好了,像这样的事是不是经常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哎,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多数学生——无论我们当时做出什么的选择,事后都会后悔,觉得那条没有选择的路风景更好。”
老师突然感叹道:“人不过是一团碳水化合物组成的皮囊——哦,动物也是一样——人觉得这样太随意,太不敬畏生命,於是想了个好听点的词,叫做‘血肉之躯’,但血和肉它们都是死物,遵循规律在机械的运动,没有真正的意识,那皮囊之下我们的意识是如何存在的?人为什么是人?人为什么会有感情?人为什么要有道德?人为什么要建立法律?拥有感情、道德、完整法律体系的就一定是人吗?还是说要拥有这样一副臭皮囊才是人?”
赵清阁:“……”觉得老师好像脑子不太正常怎么办?
老师洞察地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吃错药了,现在都在说胡话?”
赵清阁:“……没有,您说,我听着。”
这老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工夫练得登堂入室炉火纯青,老神在在的说:“动物在一次次失败的捕猎当中学会正确制敌的方法,人在一次次无法挽回的遗憾学会怎么走后来的路。就算我今天让她走了一条毫无缺憾的路,到最后还是会殊途同归,她会有新的遗憾,这个叫做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聚,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分开。也许你们今天还在一起,明天就天各一方了呢。”
赵清阁:“……”
赵清阁起来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老师我先走了。”
老师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好好安抚你契主,那个机器也可以借你用,参数原封不动不用改,直接戴上就好。用完了帮我把门关好,我一会儿要出去和人约会。”
赵清阁又鞠了一躬,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脚步倏地一顿,扭头问道:“等等老师,您这里的模拟是不是有备份硬盘?”
老师没料到她想起这茬事忽然杀了回来:“……”
“有还是没有?”
“……有。”
赵清阁冲他温良恭俭让的笑了一下:“您能陪我去一趟房间,教我怎么取出来吗?谢谢老师。”
老师后槽牙有点痒:“应该的应该的。”
赵清阁确认过没有其他备份,才放心的放老师走了,她坐在薄珏床边,沉思了半晌决定不把她被老师阴了的事实告诉她,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过程不重要,这次又惹她难过了,回去多透支点情话哄一哄;听说天元网上锦轩老板娘因为换季在打折促销,下午带她去逛逛,反正那群雏态们有的闹;上次司徒小兔还给自己推荐了一家叫什么蓝岛的甜品店……
谁说情侣不能过雏态节来着?
要做的事情简直太多了,她从终端里调出便签,一项一项的列了上去,逛街、看电影、吃甜品,飞天游乐谷好像出了个极限悬崖蹦极的游戏项目,还没几个人赶去挑战,还有……
薄珏按时按点醒了过来,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摸到了一片冰凉柔滑的衣角,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了转,缓缓睁开了眼睛,赵清阁正低着头在空气中写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后来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在屏幕上记东西。
床嘎吱响了一声,薄珏坐了起来,从背后搂住了女人的腰,带着轻微的鼻音问道:“你在写什么?”
“下午及晚上的行程安排表。”赵清阁非常自然地转头在她滑腻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今天不是放假吗?带你出去玩。”
薄珏享受得眯起眼睛:“人家都是契主给契子买买买玩玩玩,怎么到你这里全反过来了?”
赵清阁坦然道:“因为我没什么喜欢的。”
薄珏:“哼。”
赵清阁顿了一下,说:“除了你。”
薄珏把她的脸扳过去,让她的视线锁住自己的脸庞,严肃地打量了一圈:“嗯,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以后要再接再厉啊赵同学!”
赵清阁下巴点了点,一本正经道:“我会努力的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