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漠然地看了齐轩一眼，没开口，提起长枪往不远处站着的衣着华贵的女人走去，那人的头发束得很高，没有戴钗冠，用蓝绸带绑着，露出修长干净的脖子，没有任何缀饰，肤色白皙，眉目间冷冷的清秀和此时的九公主如出一辙。

齐轩单膝跪下，恭敬道：“陛下。”

五公主、不，现在的昴宿星女皇弋阳右手托住他臂膀，虚扶一下：“无须多礼。”

齐轩站起来，情不自禁地看向她身后站着的九公主。

弋阳瞥了一眼像个忠诚的侍卫守在她身边的九公主，说：“小九，刚才齐轩是不是跟你说话了？你为什么没有理他？”

小九缄口不言。

齐轩赶紧道：“殿下刚醒过来不久，反应有些不及时是正常的，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军营了，什么时候殿下想见我，托人带个口信就行。”

弋阳没留他，只说：“军务繁忙，你辛苦了。”

齐轩低着头：“陛下言重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等齐轩走远了，弋阳往假山旁的凉亭走去，亭里的小石桌上摆着时令水果，一个个洗干净了挂着水，鲜翠欲滴，弋阳朝九公主招招手：“来，小九，坐五姐旁边。”

她从盘里摘下一颗葡萄，剥好了皮把果肉递过去，九公主张开嘴，咽了下去。

“要嚼。”弋阳说，又剥好一粒葡萄送过去，这回九公主嚼了两下才咽下去。

弋阳问她：“好吃吗？”

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好吃。”

“那就多吃几个，好不好？”

“好。”

弋阳少时便离家，那时九公主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毛团子，她唯一有印象的大概就是喜欢亲近她，在她怀里滚来滚去了，毛茸茸的一团，很暖和，冬天跟她睡过一阵，是个天然的小火炉。这几年在外面，事情经历得太多了，几乎每天都在刀刃上走，弋阳很少想家，只是没想到再次回来是这样的一个境地。

路漫漫啊。她出了一会儿神，喂葡萄的食指忘了抽回来，直到感觉到一股温热吸附住了她的手指，弋阳在九公主口腔里拨了一下，对方乖乖地松开了嘴，安静地看着她。

眼睛像蔚蓝色的大海，比以前更加简单清澈，毫无杂质。

弋阳和她蓝色的眼睛对视，试图在她眼里看到哪怕一丝情绪，可惜没有。

她重新端过来葡萄，剥皮喂给她吃。

亭外凉风习习，湖里的睡莲迎风悄然打开了花苞，怡人的清香顺着风吹进凉亭，有道声音就一起被送了过来：“姐妹情深，洛某人真是不应打扰了。”

弋阳立马扭过头，同时身子一侧挡住了九公主的视线，紧接着居然站起来，长身行了一个揖礼：“洛先生。”

她口中所言的洛先生乃是一个烟灰眼睛的女孩子，外表看起来与九公主差不多大，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娇嫩、稚气未脱，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黑发黑眼、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此人正是三年前从军方手里逃脱的洛珂。

洛珂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指着弋阳身边的位置，礼节性地询问道：“我可以坐吗？”

弋阳说：“自然可以。”

她对九公主说道：“小九，再去练一套枪法。”

九公主独自拿着足有一人半高的长枪离开了，不远处的假山处又传来虎虎之风。

洛珂眺望着九公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说道：“实验似乎失败了。”

“也不尽然，毕竟小九已经身亡，神魂亏损，改造后的结果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了，最起码武力值已经到达天宿人的水平了，不是么？”

“你不怕九公主泉下若是有知，会怨你留下她的身体吗？”

“她已经不是小九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国家希望她活着的那个九殿下。一具身体而已，我相信她愿意为国家奉献出来。”

洛珂有点费解，说：“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第一次试验要拿一个死……已经亡故的人做样本，我告诉过你了，天宿人的改造是挑选一个身体强壮、意志坚定、绝对忠诚的人进行样本改造，使其成为无生命的人工生命，在所有指标检验合格后，进行大规模的克隆，届时才能建立你真正的军团。以你现在这个进度，要到猴年马月？”

弋阳不正面回答，只微微一笑：“徐徐方可图之。”

洛珂面上流露出真诚的担忧：“据我所知，昴宿星人的一生似乎非常短暂，我倒是不急，就是怕陛下有生之年宏图不得大展，岂不可惜？”

弋阳不动声色地推了个太极回去：“多谢洛先生提醒，弋阳自会谨记。”

洛珂在心里把这个年轻的女皇骂了百十来遍，不紧不慢地起身：“这亭子里风大吹得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休息了，失陪。”

“先生慢走。”

弋阳方才还堆笑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天宿人没一个好东西，想借自己的刀杀人，也要看她拿不拿得动才行。不过现如今各取所需，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九公主已经又练完了，步伐稍快地走了过来，她额上微微见汗，弋阳从怀里抽出条丝绢帮她抆汗，“累不累？”

“不累。”

“在宫里是不是很无聊，姐姐要出一趟远门，你要和我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