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阁在月色里睁开了眼睛。
她灰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泛着清亮的光,将目光缓缓转到离她三尺之遥的沙地上,那儿正有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手心附着着一些沙土,手背还算干净,看形状是人的手。
赵清阁暂时没打算去帮手,她静静地观望着。
随着这只手掌往上的部分逐一暴露出来,平静的沙地渐渐地有了稍大一点的起伏,在那只手的不远处又探出一只手掌来,赵清阁站了起来,踱步过去,蹲下身。
那个人却在此刻不动了,手也无力地垂下来。
沙漠里的风从那人虚张的指缝里吹走,又卷起了一层细细的风沙。
赵清阁抬手遮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她像个耐心的猎手一样足足守了十分锺,才探身过去,用手把那人手掌周围的沙子刨开,露出模糊的属於人的轮廓。
长发,女人。
赵清阁看见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眸心一震,赶紧把人给挖了出来,摸到她的鼻下,还有气。她拉开自己的背包,把珍贵的水源毫不吝惜地送进她的嘴里。
水从唇边流了下来,赵清阁拧好瓶盖,让那人枕在自己腿上,给她围上了厚外套。
久旱逢甘露,他乡又遇故知。
林笺觉得自己若是有上辈子,那一定个举世无双的大好人,去外星球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儿没做过一千也肯定有八百。她一开始遇到沙尘暴的时候还很冷静,找了个地势低的地方窝着,到后来风直把她吹得卷起来,她被吹了个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倒在沙地里,风沙埋了一层又一层。
她能感觉到耳际大风的呜咽声,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掩埋,但她没有力气完全爬出来,只有在每次暂时停歇的时候,往上爬一点点,一点点,又一点点。
在赵清阁来之前,她已经诈过好几次屍了,每次都爬到这个地方,没力气了,在黄沙底下睡了过去,睡醒了继续往上拱。
“你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方的?”赵清阁一边问,一边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林笺抱着她死活不撒手,声音都显得咬牙切齿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好几天了吧,我说你有没有点人性,我在土里埋这么久,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你就不能好好的让我依靠一下吗?”
赵清阁道:“我有家室了。”
林笺怒道:“有家室她现在也不在啊,靠一下怎么了!我不但要靠一下,我还要靠两下三下四五下。”
赵清阁凉凉地道:“这句话,我录音了。”
林笺:“我才不信,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谁闲得无聊把录音打开。”
赵·闲得无聊·清阁抬手在她的终端点了一下,林笺的宣言大喇喇地放了出来:“有家室她也不在啊!靠一下怎么了!我不但要靠一下,我还要靠两下三下四五下!”
林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有毒?”
赵清阁眨了眨眼睛,手指着天绕了一圈,神神叨叨道:“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指引着我。”她露出邪恶的微笑,白森森的牙齿在黑夜里闪着阴冷的光,“你觉得我真的是你所想的那个人吗?”
林笺“啊”的尖叫起来,抱着她胳膊的手立刻撒开,掉头就跑:“救命啊!”
“赵清阁”身影在原地消失,倏地挡在她身前,咧开嘴角:“跑?你跑得了吗?我想要你的一件东西,你给了我,我就放你走。”
林笺两股战战,抖如筛糠:“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你的命!”“赵清阁”在她面前突然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朝她扑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赵清阁跳出三米远,看着林笺在地上瞎扑腾,她还没忘记抽走自己的外套,免得被滚脏了。林笺的眼皮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才停止动作,看见不远处抱臂看着她的赵清阁。
赵清阁道:“你做噩梦了,喝口水压压惊,水在你左手边,但只能喝一口,我们还要靠着这些水走出去。”
林笺后怕地盯着她,没敢像梦里那样扑过去抱着她。
“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清阁轻轻地弯了一下眼,道:“假的,你信不信?”
林笺喉咙滚了一下,拿过手边的水。“暂且信你是真的了。”
“你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方的?”和梦中如出一辙的语调。
林笺头皮一麻,强自镇定道:“我也不知道,但起码有四五天了。”
“四五天?”赵清阁蹲在她身边,缓缓地皱起了眉,“可我才到了两天而已,你的机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照理说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做过很周密的实验的。”
“你们试过一次性传送这么多人吗?”
林笺摇头道:“怎么可能用人来做实验,我们只传送过物件。”
“那就不排除出意外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