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珏拣了根筷子,戳了一下碗里的包子皮,膨胀开的包子皮鼓囊囊的,热腾腾地冒蒸汽,她低眼十八道褶儿一道一道地数过去,一条没少,停顿了一会儿,在队员们时不时瞥过来的不解的眼光中夹起了包子,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随着皮儿被咬开,滋——
鲜嫩的肉汁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她嘴巴动了一下,慢慢咀嚼起来。
钉子几人从她夹起包子起就保持着相同的注目礼姿势,筷子缝里的面条悬在半空中,像是时间被谁按了暂停键,直到她开始吃包子,时间的表盘才被冥冥中看不见的手重新拨动指针。
“你们看我干什么?”薄珏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静静地欣赏空气呢,啊,多么清新美丽的空气!”钉子第一个否认,其他人也疯狂地摇头,开始互相为对方布起菜来,因为“菜”只有包子,所以就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引得其他桌的客人纷纷侧目,薄珏手臂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
这群兔崽子,真是越来越不嫌恶心人了。
“一会儿大家一人一间房,想出去转转的自己搭伙出去,不想出去的也可以在房间休息,我要睡觉,敢来打扰我你们就擎等着挨揍吧。”薄珏放下筷子站起来,“我没胃口,这碗面条你们分了,不要浪费粮食。小哥,带我去我的房间。”
“来嘞,客官您楼上请。”
薄珏进了房间,伙计给她倒好茶,就准备带上门出去了,冷不丁被叫住了。
薄珏慈眉善目地瞧着他:“小哥,你今年多少岁来着?”
伙计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客官,过了年就十八了。”
“十八?”薄珏垂了垂眼,指节曲起来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你贵姓啊?”
“免贵姓魏。”
“噢,你爹是不是叫魏富贵?”
“客官你怎么知道?”
薄珏冲他微微一笑:“我不单知道你爹叫魏富贵,还知道你娘叫李香湘,你是十八年前腊月二十八寅时生人,你娘难产,九死一生才将你生下来。你爹是喜获麟儿,当日便大摆流水席,花光了家里的一半积蓄,你娘醒了差点活活被气死,好在民风淳朴,吃酒的都或多或少给了礼钱,你娘这才和你爹重归於好。你爹是这里额掌柜,你也不是小二,你其实是少掌柜。”
伙计张大了嘴久久没能合上:“你你你是……”
薄珏悬空坐莲,双手合十:“我乃天上降下大罗金仙,十八年前偶尔路过此地,见满屋血光,便伸以援手助你娘产下麟儿,如今见你平安长成,真是善哉,善哉啊。”
“大罗金仙?”伙计挠了挠后脑杓,“那是什么?”
薄珏:“……”忘了宗教现在还没传到这里了。
她顺口胡诌道:“就是生活在天上的很厉害的人。”
“是孤星吗?他们可以去天上打仗。”
薄珏放下自己的腿,尴尬地清咳两声,笑道:“是比孤星还要厉害的人。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忙吧。”
伙计云里雾里地走出去带上门。
薄珏脸上的笑立刻垮下来,她的内心深处全部都是觉得无聊,很无聊很无聊。她软趴趴地扒在桌子上,眼睛眨啊眨,眨着眨着便有了睡意,床近在几步之外,她也懒得过去,早上八点,薄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早上九点,她脖颈酸疼地醒了过来,大脑勉力抽出了点清醒的意识支使着两条腿迈向了大床,扑通一声把自己摔了上去,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六点,她分明平时是不需要这么长的睡眠的,这次却躺在被子里不舍得醒过来。
她梦到了赵清阁。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薄珏认为这是骗人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梦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都不是什么美梦,要么梦见自己迫不得已要离开她,要不就梦到对方迫於无奈要离开自己,再差的就是一生一死,最好的梦境居然是团灭。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抑得太狠了,所以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了出来,和小说里那些变态杀人狂一样,有着病态的欲望。
但今天不一样,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到她在现代的房子里,就在出发前刚买的那栋山里的别墅,两人起了个大早跑去山顶上看日出,赵清阁坐在她后面抱着她,晃啊晃啊,很温暖,很舒服。
她脸蹭着柔软的枕头,好像真的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不由得露出痴笑来。
咚咚咚——
“队长她媳妇儿,六点了,该起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