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又被车軲辘请去东宫,忙到天亮才在晨曦中背着药囊回去休息,诊断结果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内火虚旺,又开了个温吞的新方子,东宫的药味越来越浓,赵清阁曾经打趣说这里每天都是云烟缭绕的,大家很快就要羽化登仙了。
东宫沉寂了半月之久,皇后隔日便来探望,皇帝却再也没踏进过东宫大门一步。半个月后,他偶然经过,又听到里面的欢笑声,只驻足了一会儿,宫奴问他是否要进去,他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於林笺来说,皇帝不来,乐得自在。小皇子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她脖子上连条疤也没留下,用她自己的话说:“还是那么的白璧无瑕,美貌动人。”笑得小皇子差点带出了旧伤。
赵清阁和薄珏在一天晚上见面的时候听说了其中的凶险,非常捧场地把她夸了一通,那几天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原地拔高了三丈,就差成佛普度众生了。
林·佛·笺在小皇子睡着的时候给他做了一堆手工,风筝自不必说,还有后世的飞行棋,连布娃娃都做了不少,都放一个房间里摆着,等他醒过来还要教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做这些事与任务没有多大关系,一半出於感激,一半出於愧疚。
皇帝听到的笑声,就是小皇子下赢了飞行棋时候的,他天资聪慧,运气好得老天都嫉妒,玩了一个小时,就把林笺甩到了千里之外。飞行棋这种看手气的棋林笺还可以给自己找借口,但她一个性别女的孤星,居然连个布娃娃做衣服都比不过人家。她自恃自己算是手巧的了,比赵清阁和薄珏那两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好多了,但是小皇子那双手大约天生就是拿绣花针的手,穿针引线都是一教就会,第二天连绣图案都无师自通了。两个人天天窝在院子里玩娃娃玩风筝玩棋,古今中外什么棋都下了一遍,林笺唯一赢了的只剩下围棋,原因是小皇子对白色比较敏感,看久了晃眼睛,头疼不舒服,所以叫林笺赢了半个子。
小皇子每次赢了都要笑话她,一时间东宫只剩下欢声笑语。月奴被打发去了御医房,不是林笺开的口,她的身份不方便,是花奴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向小皇子告的秘,月奴愤愤不平的将这笔帐记在了林笺头上。殊不知她这一走反而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林笺已经跟赵清阁和薄珏说过了,为不留后患,她们会挑一个合适的日子,把月奴悄悄地解决掉,并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就在动手的前一天,她被调走了。
少杀一个人,当然再好不过。
唯一的遗憾就是,本来就身体羸弱的皇子殿下经此大病,身体越来越差,连简单的久站都不可以,没办法再练拳脚功夫了,他却并不丧气,没事就多站一会儿,累了就坐下,反反覆复。
“总是会好的。”他站在太阳下笑,这么说道。
林笺想告诉他后世的科技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再等几年把他带回去,一定可以治好他,然后喉咙滚动了两下,把话咽了下去,说:“要起风了,殿下,我扶您先进去吧。”
“可是我今天才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你不是说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吗?”
“晒多了会变黑的。”
小皇子被她牵着,偏过头轻轻瞪她一眼:“你是在骗小孩吗?”
“对啊,就骗你。”
“骗就骗吧,我喜欢被你骗。”小皇子想了想,认真地说。
借着养病的借口,小皇子闭门不出有一个月了,有一件事却不可不出门去办了——他要去国子监上学,在他养病的这些日子里,不但太傅亲自登门过一次,连皇帝也派人过来传话,不去不行。
不过这一次,他多带了一个人去,他的契子林笺。
林笺不傻,知道他这个举动是对皇帝公然的挑衅,谁都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给皇室儿女讲学的地方,少不得要谈论国策,岂容一个孤星和皇子同席而坐。看来小皇子这一个月在东宫里安安静静,只是表面的妥协而已。
因为皇室子嗣单薄,有的豪门贵族子女也放在这里上学,一团年岁尚幼的小包子们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太傅也用手指着他摇头连声叹息:“唉,殿下,殿下你怎可……”
但太傅没多说什么,由着林笺和他同席上课,下学后,他将小皇子留了下来,想也知道小皇子是不会让他身边的孤星回避的,便没有再费口舌,急切切地开门见山道:
“殿下,不好了,越贵妃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