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很久, 甄文君派人在四周查看, 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就在马车就要再出发之时,巷子正前方的青石地砖“啪啪啪”地全部被掀翻, 如闪电一般向她们压了过来。无数黑影从地底炸起, 迅速将李延意车队包围。
“列阵!护驾!”甄文君大喝一声, 追月军立即摆开阵型, 手持武器一致向外。甄文君踏上马车站在布帘之前, 挡住最脆弱的入口。还未等甄文君看清来者有多少人, 黑衣人便铺天盖地地斩杀而来。
甄文君丝毫不慌,平素里她训练自己的中军非常勤奋, 当下列出的阵法也是操练过无数次的。
甄文君对这套阵法颇为自信, 最初的灵感来源於一本旧书。
这几个月她心思颇为摇摆,面对卫庭煦有时候还如往常, 而有时候心情又夹杂着说不清的古怪。幸好卫庭煦每日都要去禁苑, 一个月中只有一天假期, 在家时间极少,两人不需抬头不见低头见,倒是让甄文君轻松了些。
卫庭煦不在的日子里甄文君沉迷於读书,她将卫庭煦的书卷分门别类一一翻阅。她发现卫庭煦涉猎极广,从天文地理兵法诡道到佛理玄学,卫庭煦全部都有兴趣。虽然她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但也能从卷帙的新旧情况分析哪些是卫庭煦最喜欢看的。
她喜欢看兵法, 所有的书卷之中有关兵法的书是最旧的, 有几本干脆已经散了。
原来卫庭煦的聪颖全因兵法啊……
甄文君捧着兵书看了许久, 越来越有滋味,打算将兵书全部翻出来吃个通透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专门拆解历代武将行兵打战的战术和阵型的妙书。
甄文君本就是习武打仗之人,这书刚看了几眼就知道它的精妙绝伦之处,一读便停不下来,饭都没心思吃,连着三天看完了。她将此书随身携带,训练中军时让下属摆出阵型,她试图从外突击,屡次被拦了回来。要不是下属没有杀心,她心窝已经被刺穿无数次了。
这套阵法变化无穷,是从六壬延展而来。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阵列中的每个士兵都是天盘中的关窍。天盘不动,固若金汤,天盘即动,变化无端。
操练了近两个月后渐渐成形,甄文君有信心此阵法能够抵御一切猛攻。
她不知道是谁写下了此书,此书连书名都被磨损难辨了,但着书之人一定是位战略奇才,若是有机会甄文君只想和他聊个三天三夜。
甄文君站在阵法中心,黑衣人杀上来几波就被挡回去几波,阵法固若金汤暂时没有一丝破绽。
甄文君苦练轻功总算有了施展的机会,她在空中游走,杀得来势汹汹的黑衣人节节败退。长刀反射艳阳之光,看上去就像天空中有好几个太阳。甄文君的站位乃是天盘正中,她行动范围的扩大能够将整个阵法变得更加灵活,杀伤范围也更广。甄文君来去自如在空中轻盈飞舞,长刀所至之处升起一片血雾。
这些黑衣人似乎没想到朝廷走狗竟有这般武艺,都有点儿出乎意料的震惊。小小的巷子里躺了一层的黑衣人和几个追月士兵,剩下的黑衣人站在两侧墙顶,并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他们是蓝腕贼人!”追月军中有人开口道。
甄文君向地上的屍首撇了一眼,这些黑衣人倒也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倒在地上的屍首中有几个手腕上的确刺着蓝色的“替天行道”四个大字。“蓝腕贼人”乃是诛邪教的另一种说法,在李延意面前是不得说出“诛邪教”这三个大逆不道的字的,便以“蓝腕贼人”代替。
诛邪教?甄文君只听说这帮逆贼比先前的黄土贼子还要猖狂,在国内作乱不断,甚至和大聿军队都有过正面冲突,杀过几个地方的太守夺了城池。如今居然敢对天子下手,实在狗胆包天!
黑衣人有片刻的犹豫,一记冷箭从人群之后射向马车。甄文君抬手抵挡的瞬间,一条黑色的长影从天而降,对准了她的脸便抽。甄文君心中一动,动作冲缓了半拍,鞭子抽中了她的肩头。若不是她身穿追月军的铠甲,这一鞭铁定让她皮开肉绽。
她认得这鞭法的套路走向,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什么变化。
声东击西,以搏致命一击,这是阿熏最舒服的手段。
甄文君横刀而立,看向鞭子抽来的方向。
“为什么刚才不动手。”身穿黑衣的阿熏落回了墙头之上,心中却是不痛快。
方才阿熏出手偷袭其实颇为焦躁,当她看见憎恶之人就在眼前,想要戮之的欲望盖过了理智,匆匆逼近极其草率就发动袭击。甄文君躲过她的鞭子之时分明有机会反击,甄文君那微微一偏已经来到了阿熏没有防备的左臂之下,只要抬刀一削,以甄文君的力道极有可能当场将阿熏的手臂削下来,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放水!”阿熏将黑色面罩揭开,用鞭子直指甄文君,“被你这朝廷走狗照顾是我的耻辱!没想到在这里竟也能遇到你,你我二人的孽缘不浅呐!既然如此今日你我便将之前所有的……”
阿熏还没说完甄文君便已经杀到眼前,高举长刀疯砍不止,步步前逼分毫不让。阿熏慌忙抵挡中摔了一跤,若不是身边同伙搭救,恐怕阿熏已经被斩成两半。
阿熏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躲到了同伴身后,诧异地看着甄文君。甄文君的轻功何时变得这样好,方才那几招又是如何炼成的,她的力气已经全然在自己之上了。
即便被包围,甄文君依旧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她要退的时候忽然发动反击,如虎一般狂进的气势之下诛邪教被连杀四人。转眼之前挡在阿熏面前的人统统不见,近距离面对甄文君的双瞳时,阿熏浑身鸡皮疙瘩战栗,就像被一只野兽盯个正着的绵羊,双腿发软,知道自己没有一丝胜算。
这一次的甄文君认真了,是真正的起了杀心。
她不再是曾经绥川那个跟在阿熏身后的小屁孩儿,她是一只危险的凶兽,冷血而不讲任何情面。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又拆三招,甄文君将四周偷袭者一一打退的同时还砍了阿熏三刀。阿熏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她不明白,这些年来为了帮谢家复仇,她没日没夜地勤学苦练,根本没有丝毫的懈怠,双手磨出了无数的老茧,功力大长,到头来竟被仇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甄文君为什么能进步得这样神速?她是怎么做到的?
阿熏心中疑惑之事答案其实很简单,甄文君不过是不再手下留情而已。
再看见阿熏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灵璧,想到灵璧死在阿熏等人手下的惨状,更有一种压抑许久被戏弄的愤怒自内心深处彻底爆发。
李延意从车窗往外看,见甄文君竟如此神勇以一抵十,杀得这群逆贼落花流水,心里暗暗叫好。不愧是阿歆的妹妹,还是阮氏阿穹的亲生女儿,她的潜力还未完全挖掘。只要悉心培养此人,何患大聿没有拒贼猛将?
见校尉在墙头厮杀渐渐占了上风,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刻。中军分了一波去支援甄文君,剩下一部分人继续留守在李延意的马车周围,布阵以待。